第七十三章 铁流初生
青阳县城西，百里平川。
这里曾经是四大家族最肥沃的牧场和良田如今却变成了一座巨大而忙碌的军营。
数千名刚刚放下锄头的新兵，在陈四那声嘶力竭的吼声中，进行着最基础的队列和体能训练。
他们的动作，虽然还很生涩，但那一张张涨得通红的脸上，却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高昂斗志。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训练的每一滴汗水，都是在保卫自己刚刚分到的土地和家人。
而在军营的最深处，一片被单独隔离开来的巨大马场之内，气氛则显得更加专业，也更加肃杀。
虎头，和他从黑虎部落以及其他归附部族里，精心挑选出来的五百名最擅长骑射的山越勇士，正一脸敬畏与狂热地，看着马场中央的那个人。
那个人，不是陈默，也不是陈四。
而是一个身材瘦高，皮肤黝黑，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的中年男人。
他的年纪，约莫四十上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只有在尸山血海中，才能磨砺出来的铁血煞气。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如同一柄插在鞘中的绝世凶刀，让在场所有自诩悍勇的山越人，都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他，便是陈默从那三百名玄甲军降卒之中，亲自“请”出来的唯一的幸存者。
前玄甲军斥候营的百夫长，也是赵独眼最信任的副将雷豹。
此刻雷豹的脸上，再无半点属于降卒的颓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新找到了价值的激动与严苛。
他的目光如同最挑剔的鹰，扫过眼前这五百名山越勇士，和他们身下那三百匹神骏的北境良马，以及两百匹耐力十足的山地矮脚马。
“骑兵！”
雷豹的声音，沙哑而洪亮，如同两块铁在摩擦，“不是一群会骑马的步兵！更不是一群只知道嗷嗷叫着往前冲的野人！”
“骑兵的灵魂，是纪律！是速度！是冲击！”
“我要你们，在三天之内，忘掉你们以前所有那些狗屁不通的骑马方式！”
“我要你们，学会用腿夹紧马腹，而不是用手死死地拽着缰绳！我要你们的身体，能与战马的呼吸，融为一体！”
“我要你们的冲锋，如同一堵会移动的铁墙！你们手中的刀，不是用来乱砍的！而是整支队伍，共用的一柄长矛！”
雷豹从马鞍上，取下了一柄特制的骑兵长刀，猛地向前一指！
“听我号令！”
“全员！列一字长蛇阵！”
“目标，前方土坡！”
“突击！”
“嗷！”
虎头第一个兴奋地怪叫一声，双腿一夹马腹，便想一马当先地冲出去。
然而，他刚冲出两步。
一支马鞭，便如同毒蛇一般，悄无声息地，抽在了他的马腿之上！
那匹高大的北境战马，吃痛之下，人立而起，险些将虎头掀翻在地！
“谁他妈……”
虎头勃然大怒，刚想骂人，回头却对上了雷豹那双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
“我说了要听号令！”
雷豹的声音，如同冬日的寒冰，“谁让你擅自冲锋了？你的左右两翼呢？你的阵型呢？你这是去冲锋，还是去送死？”
“你……”
虎头被噎得是满脸通红。
他堂堂黑风联盟的副盟主，何曾受过这等鸟气？
“怎么？不服？”
雷豹冷笑一声，他翻身下马，将手中的马鞭，扔到了虎头的面前。
“陈将军请我来是当你们的教官，不是当你们的保姆。”
“谁若是不服管教，可以！打赢我。打不赢，就给老子，像条狗一样，乖乖听话！”
“好！这可是你说的！”
虎头闻言大怒，他本就是桀骜不驯之人，此刻更是被激起了真火。
他翻身下马，扔掉手中的刀，赤手空拳地，便朝着雷豹扑了过去！
一场教官与学员之间的“切磋”，瞬间爆发！
马场之上，所有的山越勇士都停下了训练，围成一圈，兴奋地看着这场龙争虎斗。
然而，战斗的结局，却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虎头那足以开碑裂石的蛮力，在雷豹那如同鬼魅般的身法，和那刁钻狠辣的军中格斗术面前，竟是处处受制，毫无用武之地！
不过十几个回合，雷豹便抓住一个破绽，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直接将虎头那魁梧的身躯，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随即，他冰冷的膝盖，死死地顶住了虎头的咽喉。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山越勇士脸上的兴奋，都凝固了。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震惊与敬畏！
“现在，服了吗？”
雷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虎头。
虎头躺在地上，感受着喉咙处那足以轻易捏碎他骨头的恐怖力道，他那颗高傲的心，终于被彻底地折服了。
他知道，自己遇到了真正的强者。
一个能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真正的军人。
“我……我服了。”
他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雷豹这才缓缓地，松开了膝盖，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很好。”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记住在战场上，没有身份高低，只有命令与服从。”
“从今天起，你们所有人，都只有一个身份。”
“那就是我雷豹手下的兵！”
……
马场不远处的一座高高的了望塔上。
陈默正与柳清月并肩而立，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小叔，”
柳清月看着下方那支正在被雷豹，用最严酷的方式，进行整合训练的骑兵雏形，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这个雷豹，毕竟是玄甲军的降将。你如此信任他，将我们第一支骑兵，都交到他的手上……万一……”
“没有万一。”
陈默的眼中，闪烁着洞悉人心的自信光芒。
“嫂嫂，你要知道。对于一个真正的军人来说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战死沙场，而是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苟活于世，再也无法触摸到自己心爱的战马和兵器。”
“我给了雷豹，一个重新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我给了他，一支能让他将毕生所学，都倾囊相授的军队。这份知遇之恩，比任何的枷锁和誓言，都更能捆住他的心。”
“更何况……”
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真正能让他死心塌地，为我所用的还不是这些。”
他转过身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
“这是我让陈七从那赵独眼的遗物中，找到的。是雷豹的妻子，从北境寄来的家书。”
“他的妻子，身患重病，需要一味名为‘火龙参’的珍稀药材续命。而这味药恰好只有我们黑风山脉的深处，才有出产。”
柳清月闻言，美眸之中，闪过一丝复杂。
她看着自己这位小叔，那张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秀的侧脸，心中那份爱慕，又多了一丝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敬畏。
她知道，自己这位小叔，他不仅仅是在带兵打仗。他更是在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在玩弄着所有人的人心。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飞快地登上了了望塔。
“启禀东家！”
“天狼口急报！”
“血鹫王和虎头副盟主，已率领两万联盟大军，抵达预定位置！”
“而敌军高顺所部其先锋三千重骑，也已抵达天狼口外二十里处！”
“大战……一触即发！”
陈默闻言缓缓地将那封家书，收回怀中。
他的目光，投向了东北方那片被云雾笼罩的群山。
他知道，他布下的第一颗棋子，已经就位。
而他自己，和他手中这支刚刚诞生的铁流，也该到了登场的时候了。
“传我将令！”
“雷豹所部完成最后整备！”
“三日之后！”
“全军，夜间开拔！”
“目标”他重重地，一拳砸在了了望塔的护栏之上，声音冰冷而决绝。
“敌军中军！高顺帅帐！”
“告诉雷豹。”
“我要他，用这支新生的铁流为我上演一出最华丽的”
“斩首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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