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釜底抽薪
陈默那充满了戏谑与审判意味的话语，如同一道来自九幽的丧钟，狠狠地敲在了每一个玄甲军士兵的心上。
溃败！
一场毫无征兆的雪崩式的溃败，瞬间发生了！
那支刚刚还气势如虹，以为胜利在望的玄甲军步卒，在发现自己的两翼奇兵，早已被敌人无声无息地全歼而自己反而陷入了对方更深、更致命的包围圈时。
他们那颗由百战荣耀所铸就的军心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撤！快撤退！”
“我们被包围了！”
“将军有令！全军后撤！”
军令，在这种混乱的时刻，非但没有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反而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加速了崩溃的进程。
士兵们扔掉了沉重的盾牌，不顾一切地转身就想逃离这片死亡的猎场。
然而，他们那厚重的铠押，却成了他们最致命的累赘！
而他们的身后血鹫王已经带领着他那数万嗷嗷直叫的山越战士，如同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追杀了上来！
他们或许不懂什么精妙的战阵配合，但他们却懂得如何用最原始也最有效率的方式，去收割那些失去了阵型，只知道逃跑的猎物的生命！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追逐与屠杀。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
“血屠”高顺，目眦欲裂地看着眼前这幅兵败如山倒的景象，他那张狰狞的脸上，充满了浓浓的不甘与暴虐！
他试图勒住马缰，收拢残兵，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但已经彻底陷入恐慌的败军，又岂会听他的号令？
“将军！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几名忠心耿耿的亲卫，死死地护在他的身边，架着他的战马，就想突围出去。
“走？我们还能走到哪里去？”
高顺惨笑一声，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两座如同死神般，俯瞰着他的山峰，又看了看关口处那黑压压的如同潮水般涌出的敌人，他知道自己今天已经败了败得一塌糊涂，败得莫名其妙。
他想不明白。
对方到底是如何做到，能将他的每一步棋，都算得如此精准？
他更想不明白。
那传说中的陌刀队，那神出鬼没的刺客，还有这数万悍不畏死的山越蛮夷，为何会心甘情愿地，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反贼”，卖命至此？
“陈默……”
他死死地念着这个名字，那双嗜血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他知道，自己这次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乱党反贼。
而是一个拥有着远超这个时代的战争智慧，和无法想象的凝聚力的绝世枭雄！
然而，就在高顺心生绝望，以为今日必将葬身于此地之时。
陈默却并没有下令，对他进行最后的围剿。
西侧山峰之上，陈默只是静静地看着下方那片混乱的战场，看着高顺带着他那数百名残兵败将，狼狈不堪地逃出了包围圈，朝着他们来时的大营方向，仓皇退去。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也没有丝毫的遗憾。
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剧本之中。
“主人！”
虎头提着两颗血淋淋的玄甲军百夫长的头颅，一脸兴奋地，跑到陈默的面前邀功道“我们赢了！我们打赢了玄甲军！要不要我带人追上去把那姓高的狗头，也给您砍下来？”
“穷寇莫追。”
陈默淡淡地吐出了四个字。
他看着远处那逐渐消失在烟尘之中的败军，眼中闪过一丝高深莫测的光芒。
“杀一个高顺，容易。但杀了之后呢？燕王会再派一个更高顺，更厉害的李顺来。到时候，便是真正的不死不休了。”
“我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要与玄甲军，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
“我要的只是打疼他打怕他，打断他的爪牙。”
“然后再用一种他绝对无法拒绝的方式，逼他……坐到我的谈判桌上来。”
“谈判？”
血鹫王也走了过来他虽然同样兴奋，但身为枭雄的理智，让他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没错，谈判。”
陈默笑了。
他转过身，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正是青阳县城的西面。
也是他那支新生的铁流，早已消失了三天的方向。
“高顺的大营里，虽然还有七千主力。但他最精锐的步卒和斥候，已经尽数折损于此。他现在就是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只能龟缩在营地里，动弹不得。”
“而一只无法动弹的老虎，最担心的又是什么呢？”
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是他的粮草。”
……
与此同时。
距离天狼口战场，足足有三百里之遥的河北地界。
一支规模庞大，绵延数里的运粮队伍，正在官道上，缓缓地行进着。
这支队伍，由近万名河北地方军护送，他们押运的正是此次五万大军合围青阳的所有粮草和辎重。
因为前线有玄甲军的精锐开道，他们这一路走得是十分懈怠。
士兵们三三两两，盔歪甲斜，与其说是押运粮草的军队，不如说是一群出来郊游的民夫。
他们的主将，河北都司的一名参将，此刻正躺在最中央一辆豪华的马车里，搂着两个从附近城池里强抢来的民女，喝着小酒，听着小曲儿，好不快活。
在他看来这次所谓的“平叛”，不过是一趟轻松的捞军功之旅罢了。
然而，他却不知道。
就在他们前方，那片看似平静的地平线之下。
一支五百人的黑色骑兵，已经如同幽灵一般，潜伏了整整一天一夜。
他们，正是由雷豹率领的陈默手中，那支最神秘也最致命的王牌！
“教官！”
虎头的弟弟，同样勇猛但心思更细腻的虎牙，趴在雷豹的身边，看着远处那支纪律涣散的运粮队，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中满是嗜血的兴奋，“这简直就是一群待宰的肥羊啊！什么时候动手？”
雷豹没有说话，他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眸子，死死地锁定在对方的阵列之中，像一尊最冷静的雕塑。
他在等。
等一个陈默在地图上，为他标出的最佳的突袭时机和地点。
终于，当那支运粮队伍，走到一处两边是低矮丘陵，中间是一片开阔平原的“喇叭口”地形时。
当对方那懒散的阵型，被这地形，拉得最长也最脆弱时，雷豹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终于迸发出了最致命的杀机！
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骑兵长刀。
他那沙哑而洪亮的声音，在所有骑兵的耳中，清晰地响起。
“记住我教给你们的！”
“保持阵型！人马合一！”
“我们，不是五百个人！”
“我们，是一柄长达五百步的长枪！”
他猛地，将手中的长刀，向前挥下！
“目标，敌军中军帅旗！”
“凿穿它！”
“全军”“突击！”
“轰隆隆！”
大地，开始颤抖！
五百名黑色的骑兵，在同一瞬间，催动了身下的战马！
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呐喊。
他们只是沉默地，将身体的重心，压到最低。
将手中的长刀，平举向前。
五百柄锋利的长刀，组成了一面宽达百丈的死亡刀锋！
这支刚刚诞生了不过十日的铁流，第一次向这个世界，露出了它最狰狞的獠牙！
他们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如同一股撕裂大地的海啸，以一种无可匹敌，一往无前的决绝姿态，朝着那支还在歌舞升平的运粮大军，最脆弱的心脏狠狠地，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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