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苏枕月-出宫
苏枕月正倚在窗边发呆，弘历突然踏进殿门时，琴瑟慌忙行礼的声音惊醒了她。转头就见一身靛蓝常服的皇帝大步走来，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手里捧着个檀木匣子。
“皇上？”苏枕月惊讶地起身行礼，被他一把扶住。
“别多礼。”弘历眼中带着罕见的雀跃，示意小太监打开匣子，“换上这个，朕带你出去走走。”
匣中是一套藕荷色绣蝶纹的汉服，配着月白比甲和浅粉披风。苏枕月心头一跳，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抬头对上他含笑的双眼：“这是……”
“民间姑娘常穿的样式。”弘历捻起一片衣角，“朕特意让苏州织造照着最新花样做的。”
琴瑟在一旁已经看呆了。苏枕月抚过那精致的绣纹，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皇上是要带臣妾……”
“嘘。”他竖起食指抵在她唇上，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快去更衣。”
琴瑟手巧，不多时便为苏枕月梳好了䯼髻，簪上配套的珍珠发钗和点翠步摇。当铜镜中映出那个汉家闺秀的模样时，苏枕月自己都有些恍惚——旗装穿久了，几乎忘了汉服的模样。
“主子真好看……”琴瑟小声赞叹，为她理了理披风下摆。
深吸一口气，苏枕月掀帘走出内室。弘历正背对着她站在架子前把玩一只珐琅瓶，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眼中瞬间迸发的光彩让她耳根发烫。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竟一时语塞，只紧紧盯着她看。苏枕月被他看得不自在，低头扯了扯披风：“很奇怪吗？”
“不……”弘历的声音有些哑，伸手轻轻碰了碰她发间的步摇，“很好看。”
他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比朕想象的还要美。”
苏枕月脸上腾地烧起来，急忙转移话题：“皇上要带臣妾去哪儿？”
弘历笑着退开半步，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两把折扇：“去了就知道。”他递给她一把，“这个拿着，像这样——”唰地展开扇面，活脱脱一个风流公子模样。
苏枕月学着他的样子开扇，绢面上绘着淡雅的水墨兰草，倒是合她性子。弘历满意地点点头，牵起她的手：“走吧。”
轿子从神武门偏道出宫时，苏枕月紧张得手心冒汗。弘历似乎察觉到了，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指尖：“别怕，都打点好了。”
随着轿子微微摇晃，外头的市井声渐渐清晰起来。苏枕月忍不住掀开轿帘一角，只见夕阳下的街道上行人如织，挑担的货郎、叫卖的小贩、嬉戏的孩童……这鲜活的人间烟火，与紫禁城里庄严肃穆的氛围截然不同。
“我们……真的出来了？”苏枕月回头望向弘历，声音因兴奋而发颤。
他含笑点头：“看你近日心事重重的，带你散散心。”苏枕月愣愣的看着他，最近确实因为魏令仪和傅恒的事有些难受，没想到弘历很快察觉到了，还带她出宫散心。
弘历指了指前方，“前头桥边有卖戏法的，想去看看么？”
“想！”苏枕月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又担心道，“可是人多……”
弘历将她的手拢入掌心：“所以你要牵紧朕。”他眼中闪着促狭的光，“要是走丢了，这么漂亮的娘子被人拐去可怎么好？”
苏枕月红着脸轻捶他一下，却被他趁机十指相扣。轿子稳稳停下时，外头喧闹的人声已经近在咫尺。
“记住，”下轿前弘历最后叮嘱，“在外就叫四爷，你是我的夫人—四夫人。”
苏枕月心重重地跳了一下，随即郑重点头，随他步入熙攘的人群中。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青石板路上，像两株依偎的树。
桥头果然围着一圈人，中间是个穿褐色短打的汉子，正吆喝着“胸口碎大石”。苏枕月和弘历挤到前排，只见那汉子躺在地上，胸前压着块青石板，旁边徒弟模样的小伙子抡起大锤——
“啊！”苏枕月下意识往弘历怀里躲，却听周围爆发出一阵喝彩。睁眼一看，石板碎了，那汉子拍拍衣裳站起来，毫发无伤。
“假的吧？”苏枕月小声问。
弘历低头在她耳边解释：“石板有讲究，看着厚实则脆。”温热的气息惹得她耳尖发麻，“想不想看更精彩的？”
没等她回答，那汉子已经变起了戏法。空碗扣在桌上，再掀开时竟变出只活蹦乱跳的白兔。苏枕月惊讶地拽弘历袖子：“怎么做到的？”
“想知道？”弘历挑眉，“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苏枕月羞恼地瞪他，却见那汉子突然朝他们走来：“这位爷，可否借尊夫人发间一支钗用用？”
弘历警惕地揽住她肩膀，苏枕月安抚地拍拍他手背，取下支银簪递过去。那汉子当众将簪子掰弯，又用红布盖上，念念有词一番后掀开——簪子竟恢复如初，还多了朵小小的绢花。
“送给夫人。”汉子恭敬地奉还簪子。弘历满意地赏了块碎银，亲手为她簪回发间，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耳垂：“喜欢吗？”
苏枕月摸着那朵绢花点头，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个卖糖人的摊子。弘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了然地牵她过去。
“要什么图案？”他问。
苏枕月指着架子上晶莹剔透的蝴蝶：“这个。”
老匠人手法娴熟，不多时便做好一只展翅欲飞的糖蝴蝶。苏枕月正要接，弘历却先一步拿过，在她疑惑的目光中舔了一口：“好甜。”
“你！”苏枕月又羞又急，他却大笑着把糖人塞进她手里。
天色渐沉时，他们沿着河岸慢慢走。岸边杨柳依依，远处画舫上传来隐约的丝竹声。弘历忽然停在一盏莲花灯前：“放一盏？”
苏枕月惊喜地点头，看着他蹲下身点燃灯芯。暖黄的光映在他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头一笑，那笑容温柔得让她心尖发颤。
“来。”他牵起她的手，一起将莲花灯放入河中。灯影摇曳，随波远去，像一颗坠入凡间的星星。
“许个愿？”弘历问。
苏枕月闭上眼，在心里默默祈愿：如此就好了，就让我们彼此都不要变了。
睁开眼时，正对上他专注的目光。河风拂过，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弘历伸手为她拢到耳后，指尖流连在颊边：“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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