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弈星痕的心思
万妖山，阴阳宫主殿。
夜。
站在残破的大殿内，‘看着’眼前负手而立的金衣青年，弈星痕惨然沉默。
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
幼年时被惑星带回天星宫成为命修一脉的继承人，天星宫少宫主时的激动。
少年时跟随惑星劝解各大仙门不成被辱，最后招来灾祸，导致双目被废，修为尽散的绝望。
十年前，初到天星峰，浑浑噩噩等死，却意外得到高人指点，重复光明，发现九州天门奥秘的狂喜。
以及为了铲除守护天门的九人而绞尽脑汁，费尽心思的跟楚桀暗中设计楚墨白，想要用万妖箓内的大妖诛杀九人，却遭到楚桀半途背叛，不得不改变计划，利用当年真相借楚墨白的手将其灭口，转而借众多仙门子弟与楚墨白的仇恨去围攻那九人的无奈。
桩桩幕幕，历历过目。
可惜……
扭头四顾，看着眼前这不复当年的残宫碎瓦，他惨然而笑，垂下了头。
算计的再好，没有实力，注定只是为他人嫁衣。
不自觉的，他捏紧了双手，响起一阵清脆的骨爆声，心中充满不甘。
他面前，正歪着脑袋打量主位上黑白玉椅的龙赢被骨爆声打断了思绪，转身回眸，看着眼前这个眼缠白布的青年，眼角挑了挑。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
弈星痕一愣，龙赢一笑。
“天星峰下，落魂涧边。我记得，当时的你满身暮气，现在看来，虽然脸色白了点儿，但比当年好多了。”
弈星痕一怔，随即大骇。
“——是你！”
龙赢摆了摆手，“放松，当年既然给了你这双眼，就代表着我对你没有恶意，否则，又怎么会给你这双眼呢，对吧。”
弈星痕懵然，僵在了原地。
当年，天星宫遭到墨邪血洗，他作为少宫主，命修一脉的传承者，自然遭到了重点照顾，虽然最后得力于宗门掌门拼死护佑，逃出重围，但身受重创，体内筋脉灵婴不仅被震碎，双眼也在战乱中被一条毒蛇妖物的唾液吐中，成了瞎子。
后来，他与惑星，玉无心逃到了天星山脉深处，在水汐霞的暗中帮助下落户于天星峰后，他曾承受不住打击，想去偷偷一死了之，但在天星峰下一条深渊边准备跳崖自尽时，遇到了一个人。
由于当时双目残废，修为全无，他并没有看到那个人的面容，只是从只言片语的交谈中，以及自己这双异于常人的诡瞳内隐约猜到，那不是一个俗人。
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眼前这个人。
不，准确的说，是妖。
因为那带自己来此的九溪就是妖。
看着眼前人，他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成了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回顾自己这十年来的勾心斗角，他渐渐明悟，当年自己得到这双眼，恐怕不只是机缘巧合，更多的，可能是此人想要借自己的手，搅起九州内乱。
没有这双眼，他发现不了当年楚家灭门的真相，而没了当年楚家灭门的真相，水汐霞就不会袖手旁观，水汐霞不袖手旁观，洛云曦也势必会动手，那么，也就没了楚墨白的现在。
简单来说，没有这双眼，就没有他幕后推动，九州早在十年前就回复了平定。
而现在，多年妖乱，九州强者损伤殆尽，那几个坐落在各州秘境中苟延残喘的古修士一死，这九州就失去了最后的防备力量。
这天下，很快就要，不，已经易主了。
本以为自己是下棋人，殊不知自己只是一个棋子。
“呵呵，呵……”
惨然一笑，他看着眼前这个笑眯眯的男子，木然道：“看来，我已经失去了价值。所以，你是来收回这双眼睛的么？”
龙赢一拍手，哈哈一笑。
“当年没有看错你，你是一个聪明人。”
弈星痕垂下了眼，没有再言语。
他有搅动天下的能力，但没君临天下的实力，没了白泽，他现在跟当年落魄时没什么两样。
对于他的沉默，龙赢视而不见，而是缓步走到他面前，揽着他的肩膀幽幽道：“这样，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弈星痕身体一抖，随即抬起了头，龙赢嘴角一挑。
“当年人、妖两族为什么决裂，想来你现在也该有所了解，我就不多说了。而你的心思呢，你当年也跟我说过。这样，你帮我找到天乩，我可以答应你，事成之后带你一起去天门内看看，到时候你能不能褪凡成仙，重获新生，全看你自己的命，如何？”
“当真？！”
弈星痕脸皮一颤，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红晕。
龙赢脸色一沉。
“我现在有必要骗你么？”
‘看着’眼前人，弈星痕无视了他脸上的不快，直勾勾的对视了良久，他才沉声道：“好。”
龙赢一笑，松开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弈星痕挺起身，对着他躬身一礼，转身离开。
对于他来说，重新修炼，得到强大的力量，让所有人在自己脚下颤抖，让那些曾经看不起自己，看不起天星宫，极尽嘲笑讥讽的仙门修士跪在自己脚下忏悔，是他当年绝望跳崖前一刻，对自己发的来生誓言。
恰巧，那传说中可以让人一步登天，直通仙庭的天门，就有这个能力。
殿内，龙赢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嘴角一挑，轻声一笑，眼中闪过一抹不知是不屑，还是讥讽的流光。
“留着他干什么？”
这时，他身后夜幕中走出了一道身影，那是一名剑眉鹰眸的冷峻男子，披头散发，一身灰墨色的长袍，一步一行间，有一种冷冽的锐意扩散。
“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带他进天门？”
男子站在了龙赢的身侧，语气冷硬，面容冷肃。
龙赢侧眸看了他一眼，转身向着殿外离开。
“杀了他，你用天瞳吗？”
“如果你愿意舍去这一身修为，我不介意除了他。”
男子一僵，站在原地，看着他缓缓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冷芒，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
夜，某处偏院内。
弈星痕站在院内空地，身下用银色的星线画出一颗眼球图案，他站在眼球中心的瞳孔中，仰头望天。眼前的白布已经摘去，星白一片的诡瞳直愣愣的盯着头顶夜空，淡淡的星屑从天边夜幕流落，被莫名之力牵引着聚在他头顶，幻化成一幅半尺大小的光幕，但画面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到，根本不似之前天星峰摘星楼上所见的那种。
而在他四周，站着八道身影，他们或站或倚，看向弈星痕的目光戏虐又玩儿味。
也不知是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还是因为体内微薄的灵气消耗殆尽，渐渐地，他的额头泌出了一层细汗，苍白的脸色如雪一样，眼角更是流出了白色的血。
但他面前的光幕，还是模糊一片，甚至表面泌出裂纹，隐隐有溃散的征兆。
一旁，龙赢看了他一眼，轻声一叹，身形一闪，出现在他身后，抬手一掌切在了他的后颈。
瞬间，弈星痕一抖，闷哼一声，软到在地。
其头顶，那赤白一片的光幕咔嚓一声，随之碎裂。
此间一静。
良久，一旁夜幕中环肩而立的烛九幽一挺身，开口低语。
“看来，天瞳定数是找不到他了。”
一侧，九溪眉头一挑，不羁的面容上闪过一抹诧异。“天乩有这么强？能干扰天道窥探？他也不过是魂劫期吧。”
话落，此间气氛一沉，众人对视一眼，将目光落在了弈星痕身边静立无言的龙赢。
龙赢抬头，看了一眼四周星流云散的星屑，淡淡道：“不是他，是天门。”
众人一愣，随即默然。
“那现在怎么办？”
夜幕中，只剩下一双眼眸的夜麟开口，龙赢略作思索，收回目光，看着前方九溪，在它滞然中带着一丝谄媚的注视下，嘴角一挑。
“九溪，有没有兴趣做人类的王。”
“？”
九溪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你是说……”
“事已至此，我们不妨顺势而为，借着他们对他的仇恨，去找他。总比我们亲自动手要方便。这里毕竟是人类的地盘。”
众人闻言，尽皆恍然，有人错愕，有人沉默，有人兴奋，嘿然而笑。
“嘿，有意思，这个有意思，我喜欢。把那什么……对，錾州给我，我也去当一个一州霸主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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