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冬梅未落离人殇
坤宁宫。
皇后依靠在刻着山水的罗汉塌上，挽了一个单螺，发髻上戴了一支九尾金凤步瑶，身着碧青色的蝶纹妆花襟子，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清雅秀丽。
一个小宫女半跪在塌前，轻轻用小锤子给皇后敲着腿。四个大宫女在一旁伺候着，这时候皇后女官回来了，说道：“娘娘，陛下今晚要设宴，为柳小姐接风洗尘。”
一向有着母仪天下的威仪的皇后，第一次因为陛下如此宠爱一个女子而轻轻皱了眉头，面色有些难看，一双细长的睡凤眼半眯起来，随后眼睫又垂下来，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朱唇轻启，对那小宫女说道：“你先下去吧。”小宫女知道皇后这是生气了小心翼翼的退下了。
大殿之内的气氛明显有一些沉重，皇后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眼睛闭上，慢慢的说道：“去回了陛下，就说本宫知道了。”
“诺。”
皇后正想着如何将柳依依拉拢，另一边从小就特别受皇上宠爱的徐锦欢得知这个消息后，便不乐意了，有些不开心的撇撇嘴说道：“父皇怎么这么喜欢那个柳小姐啊？还要给她办那么隆重的洗尘宴，而且她一入宫，父皇的心思就全在她身上去了，最近都对我越发冷淡了点……”
徐锦欢对于柳依依有了一些不太好的印象，决定今天好好的看看这个传说中的柳依依到底什么本事，能让自己的父皇对自己的宠爱少了那么多。
“青鸾、青玉，为本宫梳洗打扮。”
“诺。”
长乐宫。
“小姐，听闻陛下今晚特意为您设了洗尘宴，您今晚可要好好打扮一番。”
盼儿有些高兴的说道，可柳依依脸上没有一点高兴的影子，她有些好奇皇上怎么会突然想起要给她接风洗尘，却也想不出个因为所以来，任由盼儿和锦绣给她装扮。
再望一眼镜中的自己，她竟是有些认不出来，没想到仔细装扮的自己竟是如此倾城，竟与自己的生母生前有七八分的相似。之前只有三四分，现在仔细一装扮，竟有七八分的相似，连柳依依自己都有些惊讶。
当晚，在金碧辉煌的殿宇里，一派歌舞升平，皇上皇后一同坐在高位处欣赏着歌舞。柳依依坐在右边上位第三个位置。
柳依依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似是身上镀了层金一般，没有多少人在看歌舞，基本上很多嫔妃、公主和皇子都在看她。
坐在她身旁的芸皖公主徐向晚时不时会和她小声低语两句，来缓解柳依依的尴尬。
皇上好似无意般，对柳依依说道：“依依入宫多日，可还习惯宫中的生活？”柳依依愣是没有想到皇上会突然像自己发问，稍稍意外了一下，随后恢复常态道：“回陛下的话，臣女初入宫围时还甚是有些不太习惯，不过渐渐的倒也习惯了这宫中的生活。”
皇上点点头，有道：“朕听说依依才华横溢，是江南一带有名的才女；曾祖父乃前朝宰相，想必依依定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吧？”
柳依依更加疑惑不解，心中也有些许胆战，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能露怯，不然将会让柳家的颜面尽失，她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父亲母亲呢？
“陛下言重了，臣女虽在江南一带有才女一称，也不过是邻里街坊一传十十传百，偏袒了些虚名罢了。”
“哦？朕到不这么觉着。皇后以为呢？”
皇后笑了笑，道：“陛下，臣妾以为这虽是虚名，但若不真是样样精通颇有些才能，怎能担得起这虚名呢？既是有这虚名，那定是有些真功夫的了。”
皇后接了这话茬，她也想知道柳依依的底子到底如何，三言两语，便再次将柳依依推向了风口浪尖，柳依依有些紧张，也有些苦恼，自己到底怎么惹了这些贵人？
皇上点点头，又缓缓开口道：“皇后所言极是，既如此，依依最擅长什么？”
柳依依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果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于是抬头，回答道：“臣女唯有弹的一手琵琶称的上是入耳，倘若陛下与各位娘娘、皇子公主不嫌弃，就请陛下允许臣女奏一曲《春江花月夜》。”
皇上开怀大笑：“你们都先退下吧，来人，将朕新得的那把琵琶呈上来，让柳小姐弹一曲！”
随即不过多时，一把琵琶便呈了上来，柳依依起身接过琵琶，端坐在大殿中央。
柳依依虽未见过太多的奇珍异宝，却是认得这把琵琶的，这便是传说中的……雨落天音。柳依依有些激动，这琵琶果真如传说中那样……琴身仿佛是用羊脂玉做成的一样，上面雕刻着大朵的牡丹，琴弦似乎是用雪蚕丝做成的，浑身上下晶莹剔透的。
深吸了一口气过后，稳住了自己的气息和阵脚，便开始演奏。
正当徐锦欢同其他妃嫔一样想看柳依依的笑话时，却没曾想，柳依依这才女之名不是浪得虚名的。
大殿之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殿之上仿佛安静的除了琴声以外，地上就一根绣花针都听得见。
皇上和太子徐承毓都饶有兴致的看着柳依依演奏，徐向晚和徐锦欢都略有些惊讶不已，皇后看向柳依依的眼神变得更为复杂。
若说这女子对自己毫无压力也不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实在是太像一个人了。而这个人一直是被皇后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
虽然这个女人早已离世多年……
但是又感觉不到柳依依对于自己的威胁，因为柳依依很明显所以皇上更多的是怨恨。而皇上不是一个喜欢强求的人，所以若是柳依依想要做这皇后，只需要在皇上枕边吹吹耳边风即可让自己的后位不保。
各位嫔妃们看柳依依的眼神更像看一个比自己强大的情敌，心里正盘算着如何将柳依依置于死地。
大殿之中，所有人都盘算着自己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一曲完毕，众人好久才回过神来，皇上更是大为称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好，赏！”
“赐三匹蜀锦，一对祥云白玉钗，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另外，这把雨落天音，朕赏给柳小姐了。好琴应配一知音，既然依依如此擅长琵琶，便赠了依依。”
“臣女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倒也不吝啬，说道：“既然皇上都重赏了，那本宫自然是不能吝啬的，正巧本宫那里新得了一对七彩琉璃镯，乃是极品，便赠予柳小姐了。”
“臣女谢皇后娘娘的抬爱，娘娘千岁千岁千万岁。”
“何必说这话呢，当赏的，如此翩翩佳人不仅饱读诗书、举止有度，还弹的一手好琴，当赏。”
柳依依此刻感觉，哪怕自己再想怎么收敛锋芒估计都无法挽回了，皇上给她镀了层金就不说了，皇后也来，柳依依感觉到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有那么好过了。
现在还未被封为嫔妃就如此得皇上抬爱，怕是以后真要得了妃位，应该会被那些个嫔妃给折腾成什么样，柳依依想想就感觉后怕。
果不其然，自那天洗尘宴散后，每天都有妃嫔来访长乐宫，柳依依只得在心里默默的叫苦连天。
但是时间一长，柳依依便也习惯了每日长乐宫都有嫔妃来造访。过了几日，皇上又派了一名教养麽麽来教柳依依宫中的礼仪规矩。
好在柳依依以前也是有教养麽麽带的，不然学起这规矩来还是有些吃力。每天她都努力达到教养麽麽的目标给自己施加压力。终于也算是熟悉了部分宫规。
转眼几月过去了，竟是快要入冬了。柳依依才感觉自己似乎没有那么引人注目了。至少来她长乐宫的妃嫔来的少得多了。
来的最多的自然是萧昭仪和莞婕妤。日子逐渐平静下来，柳依依虽有时会想起当年的事，却也不再是那么撕心裂肺了。
大抵是因为在这宫中如履薄冰，让她成长了很多。柳依依虽然殿内暖气始终不断，可是身子娇弱，长期体寒，一入冬便容易得风寒，哪怕是柳依依一整日都呆在暖房里也会莫名其妙的得了风寒。
所以往年一到寒冬腊月，柳依依便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当然，今年也不例外。
这日，芸皖公主徐向晚前来找柳依依读书练字。这几个月，柳依依和徐向晚的关系越来越好，越来越亲密，徐锦欢有时会和柳依依在御花园碰面。
偶尔会和柳依依绊两句嘴，但是柳依依就觉着这徐锦欢虽是个被皇上宠坏了的小丫头，但是心眼不坏，至少是爱憎分明，讲道理的。
不巧的是，徐向晚来时，柳依依因着窗外景色甚是美丽，便唤来了锦绣和盼儿为自己穿衣打扮同去御花园走走，徐向晚无奈，只得去御花园找找柳依依。
此时柳依依正在园中赏那冬菊，太子徐承毓刚从御书房出来路过御花园，瞧着冬菊开的好，便也来赏赏。不经意抬眼间，便瞧见了柳依依。就是这么不经意的一眼，徐承毓便被柳依依给吸引住了。
他轻声喃喃的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恰好这时，柳依依听到了声音抬眼也看向了太子的方向……
太子一袭月牙色的长袍，头发随意用银白色的发带扎起用白玉冠固定好，柳依依像是看见了故人……苏景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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