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你是天使

凌天雪的思绪，不由得回转到若干年前，那个盛夏的某天。

她记得，那天阳光刺眼，温度甚高。那时凌家还没到现在这般规模，仅仅是个刚刚开始的小公司。

凌文广当年也还平易近人，他亲自带着凌天雪和凌鸿耀，去新开的儿童乐园玩。

“爷爷，我想吃雪糕！”年仅三岁的凌鸿耀，抹着一脑门子汗，对凌文广撒娇道。

“好好好，爷爷去给你们买。”凌文广笑容和蔼，帮凌天雪和凌鸿耀都擦了擦汗，叮嘱道，“小雪，你在这里看着弟弟，爷爷一会儿就回。”

年仅六岁的凌天雪，懂事的拉住弟弟的手，点头应道：“好，爷爷，我要吃草莓味的雪糕！”

凌文广离开了，喧闹的儿童乐园里，小小的凌天雪，紧紧牵住弟弟的手，站在原地等待。

偏偏这时，开园的重头戏，马戏表演的团队，开始进场。

大批的家长带着孩子，兴奋的跟着朝里面冲去。

这个过程，导致本来紧紧牵着凌宏耀手的凌天雪，不由得放开了手。

“弟弟，弟弟——”

“姐姐，姐姐——”

一对小人儿，被兴奋的人群冲散，直到，凌天雪再也看不见凌宏耀的身影。

等到凌文广回来，却只看见凌天雪坐在路边哭，怎么都找不到凌宏耀的身影。

自此之后，凌家人找过很多地方，托过很多人，却始终杳无音讯。

凌文广也将当年的罪责，归咎于凌天雪的头上。打那之后，他看凌天雪的眼神，对待她的态度，完全是天壤之别，再无祖孙感情可言。

凌天雪也自责内疚了很久，直到现在，她的耳畔也时常会响起儿童稚嫩的呼喊。

“姐姐，姐姐——”

“啊！”

呼！

凌天雪长舒一口气，猛地坐直了身体，这才发现，自己陷入的回忆，是条冗长痛苦的记忆长廊。

“你怎么了？没事吧？”聂石年赶紧停车，关切的问道。

“没事。”凌天雪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我们继续走吧。”

“你这个样子可不像没事。”聂石年眼眸深邃，盯着面前的女人，柔声问，“你是不是想，帮忙救出凌鸿建？”

凌天雪懊恼的捏了捏眉心，摇了摇头。

她对凌鸿建的厌恶，无法形容。那家伙刷新了她对哥哥这个词最起码的认知，凌鸿建自私，狭隘，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将她卖出去，所有脏水都往她身上泼。

对此，凌天雪无法容忍。

但看着凌文广绝望的表情，凌天雪内心最柔软的那一块地方，还是隐隐疼了一下。

要知道，他也曾经爱护过自己，心疼过自己。

要不是，六岁那年的错误，凌鸿耀现在早就幸福的长大成人。或许，他会是一个能力超群的小伙子，独当一面，出人头地。

但是现在，他们连他身在哪里，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这个罪责，凌文广有怨，但这些年，他又何尝好受？

今日，如果凌鸿建还像当年的鸿耀一样，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失去，那爷爷，恐怕再也经受不起这种打击了吧。

“我只是，不想看见爷爷那个样子。”凌天雪低头，长发飘散在大腿上，“很贱吧？”

聂石年叹了口气，看来，凌家这烂摊子，终究还得他来收拾。

当即，聂石年抓起电话，给路诚发了条短信。

“惩治李煜，放出凌鸿建。”

之后，聂石年收起手机，摇下车窗，点燃了一支烟。

“你很少抽烟，今天怎么了？”凌天雪诧异的抬头，发现对方面容朝外，五官深邃。

他没急于回答她，而是将整根纤细的烟卷，抽了大半。

之后，才幽幽开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凌天雪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我小时候，因为是养子，一直不受村里人的待见。大家对我的身份，趋之若鹜，各种糟糕的猜测都有。大人们言语刻薄，小孩子有样学样，自然言传身教。”

“我记得小孩子之中，有个五大三粗的大个子，特别讨人厌。每次见到我，都说我是没有父母的野种，丧门星。”

“我是个不服输的人，有人这么说我，自然不悦。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冲过去跟他打架。”

“但那个孩子比我要高出一个头，体重甚至都赶上了成年人。我打不过他，试了三番两次，总是吃亏的那一方。”

“要知道，那时候全村的孩子，没有我打不过的。”聂石年的思绪翻飞，漾出笑意，“但他成了例外。我自然不服，他壮，我就要比他还壮。”

“于是回家之后，我猛吃饭，狂锻炼，就想把自己练结实一点，再跟他打。”

“但是，还没等我练到足够强大，一场意外，便夺去了他的生命。”

聂石年的眼中，像是浮现出了一条小河。河中间，那个孩子拍打着双手，对着岸上呼救。

“救救我，救救我！”

河岸上，只有聂石年自己。

他会游泳，也有能力救他。

但是那天，他就那么木愣愣的站在岸边，既没跳下去，也没去找人。

就那么平静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翻涌的江水，将那孩子吞没了。

人心都有阴暗面，一旦释放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聂石年本以为自己会非常开心，但是他对着镜子笑了很久，却比哭还难看。

他后悔了。

直到多年后的现在，每每想到当年这件事，还是让聂石年的心中，愧疚难当。

纵使，他纵横沙场多年，杀伐果断，雷厉风行。

在他手底下死去的人，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但当年那件事，依然让他如鲠在喉，如芒在身。

那孩子本不用死，也罪不至死。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重新选择的话，他一定会奋不顾身的，跳入河中。

但有些事，从来没有NG。一旦发生，便没有后悔药。

聂石年理解凌天雪现在的心情，一如当年的自己，彷徨且犹豫。

只不过，凌天雪的内心是柔软的，纵使有挣扎，她也始终愿意，站在原谅的那一面。

“怎么夺去的？”看聂石年停顿太久，凌天雪忍不住歪着脑袋，认真问道。

思绪被拉回来，聂石年有些恍惚。

他干脆伸手揉了揉凌天雪的头发，笑道：“一场意外而已。不过打那之后，我便学会了，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小雪，你要记住，永远不要用贱这种词来形容自己。”聂石年眼眸如星，“因为你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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