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透支边缘

“我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再问出这种蠢问题了。”宁璟感到难言的疲累，不是来自于身体，而是灵魂深处。他将满带关切买回来的手袋放在桌子上，滑坐在沙发上。

合欢自然了然他要问什么问题。无非就是江枫为什么又出现在这个房间，为什么两人看上去那么亲密……可是自己究竟要怎么解释、一次又一次，才能让这份感情不要受到别人的干扰呢？

她深呼吸，小步走上前低身握住宁璟的手。

“阿璟，我们不要再因为别人吵架了好不好。”

宁璟听到这句，左手本能地从合欢手中抽出。“日复一日的逃避可以让你轻松么？为什么你永远也不能让我放心呢？”

合欢不知第几次又感受到胃部的钝痛感。“我不想和你吵，阿璟。但是我真的搞不懂，你对我的信任怎么能脆弱到这种程度？我们的感情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一文不值。她居然用了这样的词语。宁璟想到不久前护士告诉自己的事实，那之后他没有如同以往一样直接质问合欢，他怕她睡不好、怕她身体遭罪，所以即使撇下公司要处理的事情也要去给她买牛奶和蛋糕。而她，再次接受了江枫的关心和爱意，甚至在这种时刻，用“一文不值”来形容这段不易的感情。

等待说服的怒火还没有消去，有一股浓稠的失望挟裹无数利刺滚涌进宁璟的心。

“大约只有江枫给你的感情才是价值连城吧。”

又来了。合欢无力地摇摇头，酸涩倾盆而落。她不知道这段历经数次坎坷的爱情要何时才成正果，她认为自己尽力了。一次又一次被碾碎的尊严和真心，一次又一次以为到头的折磨和苦楚，无休无止。

“怎么这么难呢。我们。”合欢开口，眼泪无声滴落，砸中地面。

宁璟想质问她，护士口中的“亲密过头”到底要瞒他到何时，他想搞清楚每次似乎都是心意相通的真爱为何都抵御不了来自江枫的关心。可是他此刻说不出口。

他如鲠在喉。伸不出手去抱紧她、告诉她自己毫不介意，也吐不出刻薄残忍的话羞辱她让自己痛得更深。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变化。

“宁总，数日不见。”一声妩媚的女声出现在病房门口。

宁璟循声转头，一面之缘的林苏锦一袭修身长裙，正倚在墙沿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她是……？”合欢轻声问宁璟。

宁璟欲言又止，略过合欢走出病房。“林小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要找到你还不是容易的事，我林苏锦这点能力还是有的。我的名字你可没有忘吧？”

虽然宁璟正处在情感乱麻之中，但是关乎公事的交际他总是有分寸的。“怎么会忘。林小姐大老远来东月找我，想必有重要的事吧？毕竟如果还是联姻之事，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哦？那你口中的一心一意人莫不是里面这位小姐？”

宁璟不想林苏锦掺和进他的感情之事中，为了避免她和合欢相识，只得做权宜之计。

“这样吧，既然林小姐特意前来，不如我们晚餐慢慢聊，如何？”

林苏锦倒是意外宁璟的爽快。只是暂时无法与合欢正式见面，也只能再寻时机。

“好呀，恭敬不如从命，那这就动身？”

宁璟点头，回眸望了一眼房间内颓然而坐的合欢，狠一狠心没有再进去告别，和林苏锦走向电梯口。

合欢就在病房内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她不知道这个女人又是哪一位富家千金，也不知道宁璟背身和她聊天时是怎样的表情。她只能看着那个女人的笑容，推测他们聊得甚是投缘，以至于刚刚还和自己僵持那般的阿璟，可以一声招呼都没有就离开。

合欢走到窗户边，看着那辆熟悉的车逐渐淡出视野。夕阳西下的时刻与心境微妙地重合，再看看躺在床上病情毫无起色的小舒，心力几乎要透支殆尽了。

她不得不承认，即使这份感情坎坷不平，却是现在这苦酒一般地人生中她弥足珍贵的精神支柱。没有这个支撑，每一份每一秒都向度过了几个世纪。

宁璟回到宁家老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宁老爷子正端坐在正厅听古典音乐，看见宁璟进来让管家关了音乐。

“我都不知道是你有事和我谈，还是我有事找你聊了。”宁老爷子看一眼石英钟，缓缓道。

“这可都要拜我妈所赐，她相中的林家女千里迢迢赶来东月来找我呢。”宁璟脱下外套，坐在爷爷对面。

“对这门婚事也不满意？”

“我觉得您万分通达，也是相信我的能力的。宁氏即使不靠商业联姻，我也可以经营妥当……”

“上次我就知道绝不只是看不上月臻，到底看上的是谁家女儿？”不等宁璟话毕，宁老爷子就参透其目的。

“就是我喜欢的人。不是谁家的千金。”尽管和合欢的问题并未解决，但话已至此只能探明老爷子看法。

宁老爷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凝视孙儿数秒，确定其是认真的，闭上眼回答，“我权当你是酒后胡言。回去早点休息吧。”

宁璟没有想到以爷爷的作风竟如此快地直接否定，尝试再加解释，“不是您教育我要看中一个人的品格吗？那为什么在选择终身伴侣的时候不能？”

“回去吧。世上安得两全法，你这么聪敏，不需要我再多说。”老爷子不给宁璟任何多说的机会，示意管家送其出门。

听到孙儿离开，宁老爷子闭目思索，刚才从宁璟的眼中看到了某种属于初生牛犊的热诚较真，那是可贵的东西，但那不是属于弱肉强食的商界战场的东西。越多这种稀有东西，越会使斗兽变成困兽，这是拥有一些东西就注定要失去的那一部分，宁家的任何战斗者，都永远不许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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