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庭有桃树

“这件事你也并不吃亏，既然你毁掉了慕容凝雪，那就自己嫁给太子如何？当然，朕也不许你对慕容凝雪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下手。”

坤帝提出来的要求令慕容璇玑匪夷所思，她皱眉问道：“陛下，您说什么？”

坤帝从龙椅上走下，一步步走至慕容璇玑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她：“朕，要你当太子妃，辅导策儿君临天下。你的能力朕已经见过，朕相信你会是一代贤后。”

这话分量极重，竟是要许诺她会母仪天下。

坤帝一直注意慕容璇玑脸上的表情，他发现她一闪而过当然不是心动，竟然是厌恶。

坤帝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策儿是储君，又仪表堂堂，你对他有什么不满吗？”

慕容璇玑深吸一口气，组织了一下措辞：“陛下，您应当知道，我对太子并无感情，否则之前的选秀也应该会有我的一席之位。”

坤帝当然明白这一点，他一直在观察这年轻的后辈，从开始的名声不显到后面一次次的展露锋芒都被他看在眼中。

一开始他最满意的太子妃人选便是慕容璇玑，但也看出来这丫头并没有如此意愿，否则也不必故意避开。

但这次事情让他发现这丫头除了平日里展露出来的遇事沉着以及能力优秀外，面对突发情况也能完美的应对并且打得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此等女子，若是为男儿身，封侯拜相也并非难事。

坤帝在心中叹息，若大齐有此等臣子，定能在四国之中搅弄风云。

“不喜太子，莫非是有了心上人？”坤帝淡淡询问，他倒是想知道，如此惊才绝艳之女子喜欢的人会是如何模样。

心上人？慕容璇玑微微愣神，她想起了阿珩，或许人总是这样得到了却不知珍惜，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回陛下，臣女的心上人……乃是前太子殿下。”慕容璇玑轻声答道。

此言一出，四下俱静。坤帝心神一震，原本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悲痛情绪被这句话猛烈的勾扯出来，他的最偏爱的儿子，他原本的储君。

自从皇后去后他再未立过中宫，唯一留下来的儿子也体弱多病，但他依旧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想法，将最好的一切都给了最疼的儿子。

或许是天妒英才，珩儿才及弱冠，却因病离世，当天他得知消息时就生生在皇宫内吐了三口血，这件事成了他心中永远的不能触及的痛。

他的太子，和他的皇后一同埋葬在了他心中。

坤帝只觉得喉间发涩，仿佛塞了一团棉花一样令他的话语梗在喉中。过了半响，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凝滞又枯哑。

“前太子已经去世，你再喜欢他又如何？总不得往前看。”

慕容璇玑静默，而后轻声答道：“臣女爱他至深，心中已经容不下别人。他既然已经去世，那我便终生不嫁。”

这本来就是她的真实想法，是她欠轩辕珩的债。若不是前世她瞎了眼，又何至于害他早早去世。

坤帝愣住，这回答如惊涛骇浪一般砸在他的心间，他没想到除了他自己既然还有人念他的珩儿至此，愿意做到如此地步。

自从珩儿去世之后，渐渐的除了他这宫中没人记得珩儿，仿佛他曾经最视若珍宝的儿子消失过后也是无关紧要。

但现在他突然得知还有一个人也和他一样，心中永远没有忘记珩儿，他的心情难以言喻。坤帝突然对面前的少女升腾出一种互相怜惜的感觉，他之前所有的想法都在这句话中轰然消散。

“既然如此……朕不会再逼迫你嫁给太子。这次的事情，就当做从未发生过吧。”坤帝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好几岁，因为有人戳到了他心中最柔软的那块地方，又将血淋淋的现实翻出来一遍摆在他面前，提醒他珩儿也已经走了半年。

慕容璇玑愣住，她没想到自己这句话竟然有这么大的效果，坤帝明知道是她害了慕容凝雪令皇家蒙羞也愿意就此揭过。

“陛下……”

“罢了，你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静。”坤帝疲惫的挥了挥手，他现在已经不想再见任何人。

说到底，帝王多情又薄情，他将所有的爱都给了皇后一人。皇后早逝，她留下来的唯一骨血，他最宠爱的儿子也只有那一个。

其他女人所生的，不过只是为了传宗接代罢了。就连他隆宠有加的洛妃，不也是因为长的和皇后相似才被他看中吗？

对于三皇子，他本来就没有多大的期待。在他心中其实三皇子没有哪一点比得上先太子，但大齐需要继承人，需要储君。他也要做一个帝王和一个父亲的责任，培养出让江山稳固山河如旧的君王。

坤帝一个人在金銮殿坐了半响，慕容璇玑走后他心中想到，若是日后这女子变了心，忘却了他的珩儿，他不会管她是什么人，有多惊才绝艳，都会让她去墓中给珩儿陪葬。

他又想到那个已经逝去的太子妃，当初珩儿非她不娶，他瞧着对方也明艳动人，聪慧机敏，哪知道对方一颗心都不在珩儿心上。

若不是珩儿拦着，或许他早已经给他娶了别的贵女……

有些事不提也罢，能勉强自己忘却。可一旦提起，翻涌的思绪便猝不及防的翻滚沸腾，将坤帝灼烧的想落下泪来。

他是帝王，后宫佳丽三千，子嗣环绕膝下，可没有那一刻入现在一般，深切的觉得自己是个孤家寡人。

除皇后之外，所有人在他眼中心中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坤帝一个人走至已经尘封许久的凤鸣宫，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完好无损，连一丝灰尘也没有。他挨个走过，抚摸那些曾经皇后抚摸过的东西，恍惚间仿佛看见那人笑着在宫殿内走过的模样。

走至一处，风吹过一阵花瓣落在他身上，他抬眼看去，是皇后在时亲手摘下的桃树苗，如今已经长成了枝叶繁茂树干粗壮的模样。

“这树已经长这么大了啊。”坤帝喃喃，有些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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