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面目可憎

雅如琴的一张脸顿时如同泼了红漆一般，红透了。

有空喊雅飞萱过去说话，没空来接待她们姊妹几个，这可不是在生生地打她的脸吗！

雅如琴几乎是将一口银牙咬碎，才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来：“既然郡主殿下不得空，那我们改日再去拜会吧。”

看着雅飞萱走了，雅如琴脸上才浮起了一丝冷笑，对雅如诗说道：“四妹妹，看来我们是要往安然郡主那里走一趟了，瞧瞧郡主明日的赈粥可还有什么用得上我们的。”

雅如诗忙点头，又冲着雅如画呵斥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跟我们一起去！”

雅如琴却似笑非笑地说道：“别喊五妹妹了，她忙着捡大姐姐的旧衣裳穿呢。”说罢转身就出了院子。

雅如诗特意落后了几步，在雅如画面前轻声道：“你就傻吧！跟着大姐姐有什么好处？将来总有你哭的一天！”

雅如画轻轻咬了咬嘴唇：“我只是想坚守本心罢了。”

雅如诗跟看怪物一样看她：“你呀……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若是有什么难处，私下里来找我，我如今别的没有，银子总还有一些。”

雅如画双眼里噙满了泪珠：“多谢四姐姐了，四姐姐也千万保重，母亲和二姐姐不是好相与的。”

外头雅如琴不耐烦地叫着雅如诗的名字，雅如诗忙提着裙角追了出去。

隔壁院子里，蜜枣儿将人引到了西厢，又上了茶和点心，便退到了门外，拿了个小板凳，守在门口剪纸玩儿。

屋子里就只有嘉善郡主一个人，雅飞萱不由得问道：“白雪姑姑和樱桃哪儿去了？”

嘉善郡主手里拿了本薄薄的小册子当扇子扇风，她身上只穿了个小肚兜，披了一件薄纱衫，下头的绸裤散了裤脚，挽了起来，露出了一截雪白雪白的小腿来。

“飞萱姐姐，我拿你当自己人看，我也不怕你知道。那白雪是姑母的人，看着我学规矩的，有些事情不便让她知道，樱桃是哥哥的人，我自己如今也一日大似一日了，总有些事儿不好让哥哥知道的。再有，宋伴伴那是皇伯伯赏赐下来的人，虽说我小时候就是他伺候着长大的，可谁知道他安着一颗什么心呢。”

嘉善郡主懒懒地依偎在美人榻上，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也不知道飞萱姐姐今个儿晚上来指导我的功课，是能让人知道呀，还是不能让人知道呀……所以我呀，就干脆让这些人通通去后山上看着温泉池子去了，留个小丫头伺候着，飞萱姐姐和我说话也都自在一些。”

雅飞萱手心里出了一层汗。

上辈子只知道这嘉善郡主聪慧过人，还从来没有和嘉善郡主照过面。如今重活一世，遇到了才十二岁的嘉善郡主，却没有想到这么小的嘉善郡主，心思已经这般玲珑剔透了，竟然将身边的人都看得透透彻彻的。

看来，她一会儿说话要小心了。

“我与郡主要说的事情，出了我的口，进了郡主的耳，就是郡主要操心的事情了。殿下想要让谁知道，想要让谁不知道，都归殿下自己个儿处置，飞萱哪里能说的算哪。”雅飞萱不软不硬地又给顶了回去。

嘉善郡主斜乜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雅飞萱：“那飞萱姐姐倒是说说看。”

“殿下今日在定远将军府的小院子里用膳的时候，我曾听殿下身边的小福子说了几个词，要是我没有听错的话，像是宣州连日以来一直在下暴雨。”

说起这件事情，嘉善郡主那两道好看的远山黛便蹙在了一起：“是有这么一回事。前日宣州来报，说是宣州连日大雨，今年宣州的收成恐怕不怎么好。皇伯伯就下旨，让七哥哥和我哥哥一同去了宣州。”

果然有裴默然！

雅飞萱心头“咯噔”一跳，忙问道：“宣州的堤坝可曾出了问题？”

“这倒不曾。奏折上说，宣州知州正带着人加固堤坝呢。这次皇伯伯还特意让七哥哥带着封赏的旨意去了宣州。”

雅飞萱嘴角勾起了冷笑。

宣州知州曹乐伟表面上是太子裴武然的人，多年来为太子搜刮民脂民膏，所到之处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元腾二十三年，是曹乐伟任宣州知州的头一年。因为加固堤坝有功，被圣人嘉赏。

谁知道七皇子裴默然当面代表圣人的意思给了赏赐，背地里却去调查曹乐伟的老底，这才揪出了堤坝用料有问题。可是为时已晚，宣州大水，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惨重。这之后，还偏偏引起了瘟疫。

年幼的嘉善郡主带着太医和药草赶赴宣州，却染上了瘟疫，差点命丧宣州江城，这惹得圣人大怒，才有了之后的朝堂震荡。

曹乐伟自然被下令关押，三堂会审的时候，这曹乐伟一张嘴就将太子党的人给拉下水，朝中太子一派，七七八八，都倒了台。

雅飞萱也是嫁给了裴默然，之后为裴默然筹谋的时候才知道，这曹乐伟根本就是裴默然的人。他故意背着太子裴武然搜刮民脂民膏，到头来却将一切都推到了太子的头上，惹得百姓们对太子颇有微词。实际上，曹乐伟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都给了裴默然，用以将来起事的经费。

见雅飞萱表情不对劲，嘉善郡主便问道：“飞萱姐姐怎么了，可是这里头出了什么问题？”

“有一句话，我想要先问问郡主殿下。”

见雅飞萱的面色郑重，嘉善郡主也跟着郑重起来：“飞萱姐姐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定然知无不言，言而不尽。”只要是有关宣州百姓的事情，嘉善郡主总是会格外认真。

“宣州知州……曹乐伟其人，郡主殿下有几分了解？”

嘉善郡主眯起了双眼。

这位雅家的大小姐当真是有几分意思。

东越囯国风开放，对女子的束缚并不是那么重，但鲜少有女子喜欢这些朝堂之事。尤其是还未嫁人的闺阁女子。

雅飞萱却张口就说出了宣州知州的名讳，言行之间，好像对这曹乐伟的底细还有几分了解。果然是那个性格古怪的兄长能看得上的人。

嘉善郡主的双眸里就有了几分兴味：“宣州虽然是我的封地，我却只是一个宗室女，皇伯伯也给我赐了长史和属官，却因为我年纪小，宣州的事情，长史一概跟我父王和哥哥禀报，鲜少有让我知道的。这个曹乐伟嘛……我记得好像是元腾十一年的进士，短短十几年，能做到一方知州，也算是个十分有本事的人了。”

“那殿下可知晓这曹大人是谁的门生？”

雅飞萱不能点破曹乐伟到底是谁的人，不然就要让这嘉善郡主怀疑了，便只好一步一步地去提醒嘉善郡主。

“元腾十一年，曹大人中进士的时候，我还未曾出世呢。”嘉善郡主自嘲地笑了笑，“元腾十一年春天的进士……让我想想……”

她卷起那本薄薄的小册子，将小册子卷成了一个小纸筒，轻轻地在美人榻上敲打起来，一声一声的，敲得人的心都跟着浮躁起来。

“记起来了，巧了，曹大人元腾十一年春中的进士，那一年的主考官是如今的毕阁老，正好是太子妃的叔父。”

雅飞萱几不可见地微微松了一口气，双眼满含期待地看着嘉善郡主，她都说的这么清楚了，这小机灵总能明白她的意思了吧。

雅飞萱不知道的是，放下嘉善郡主不过是在逗弄她，看看她到底有几分能耐。这曹乐伟的底细，早就在他到宣州走马上任的时候，就有人送到了嘉善郡主的案头了。

嘉善郡主心底里十分讶异，这雅飞萱问的问题看似很简单，实则大有深意，似乎这雅飞萱也知道这曹乐伟是太子裴武然的人。

见嘉善郡主抿着双唇不说话，雅飞萱唯恐她没明白，又问道：“敢问郡主殿下，这曹大人为人如何？政绩如何？百姓中间的风评又是如何？”

“为人圆滑，政绩尚好，百姓们的风评嘛……”嘉善郡主似笑非笑，忽然冷冷地道，“飞萱姐姐心中有数，又何必来问我？”

雅飞萱一愣，再看向嘉善郡主，心中暗道不好，这小机灵怕是早就知道曹乐伟的底细了，她大意了，却让嘉善郡主给怀疑上了。

“我倒是有一事不明，还希望飞萱姐姐能为我解惑。”

嘉善郡主笑道：“飞萱姐姐有意无意地将这曹大人往太子哥哥身上推，是何用意？”

她语调平平，却让雅飞萱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元腾二十六年秋，那时候她已经嫁给了裴默然，成为了宜郡王妃。圣人迟迟不立储君，身子骨儿却一日渐一日地衰老，当时已经是恒王的三皇子裴庆然终于按捺不住了，起兵造反。

裴默然早就有了准备，裴庆然一起事，他便打着“清君侧”的名号也跟着起事了。裴庆然不过是一介武夫，即使造反起事也是被裴默然给挑唆的，准备根本就没有裴默然充分。几场交战下来，就被裴默然给打到了北漠去了。

裴默然带兵一路杀到了京城，杀到了巍巍皇宫。

雅飞萱作为宜郡王妃，跟着裴默然踏进了宫城。

苍老病态的励帝坐在龙榻上，身后垫了几个大迎枕，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裴默然和雅飞萱，就好像是在看不值一提的蝼蚁，人虽然憔悴，但却精神奕奕，那双眼睛，正如同嘉善郡主如今的眼神，扫过雅飞萱的时候，让雅飞萱身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我如果能够告诉郡主殿下一些私密事，解了宣州的困，郡主殿下能否不要再追究我是如何知晓的，也不要将今天的事情告诉第二个人，如何？”

“宣州之困？”嘉善郡主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宣州有何困？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雅飞萱此时此刻倒是镇定了下来，嘉善郡主顾及宣州的百姓们，这对于百姓来说，是一件好事，对于她来说，更是一件好事了。

“倘若郡主殿下再不抓紧动作的话，怕是宣州将要大祸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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