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换位风波
宫宴处处讲究，光是座位，便不知有多少心思费在上面。
长幼尊卑，身份地位，一一要考虑到。
夏北以面门为上，以左为尊。
主位自是皇帝坐的不肖提，左侧是皇后的凤位，其后是太子，几位重臣……
绮月寒在极尾端地方找到了他们的位置，便知这是皇后特地羞辱他们的小心思，面上却不显，泰然自若坐下。
尚章何其老辣，自也一眼看出来了，冷哼一声在两人边上坐下。
赫连潭微讪，小声：“先生之尊，不该坐在这里。”
尚章瞪眼，故意提高音调：“老朽并未接到邀约，来蹭杯酒吃，并无座位！”
引来许多人侧目，那些贵族子弟一看尚章穿的穷酸，还跟在赫连潭身边，纷纷讥讽嗤笑。
“这三皇子真是大胆，什么叫花子也敢往宫宴上带，皇上的脸都叫他丢尽了。”
赫连潭眸光一沉，欲站起来。
却被尚章拉住，淡淡觑了他一眼。
师生二人这点默契还是有的，赫连潭顺遂坐下，佁然不动。
而这边的动静亦引起了上边的注意。
童贯身为大内总管，宫宴前前后后，要忙的事不知凡几。
名头上说是皇后在安排，实际上，侍卫是否都到位，宫宴安全能否保证，都要他一一过目，实在是焦头烂额。
因此也没有看到赫连潭进来，对座位安排这种小事更是一无所知。
听到动静，才皱着眉走了过去。
身边的小太监向他汇报发生的事。
童贯心下暗恼皇后糊涂，耍这种见不得人的小手段。
匆匆走到赫连潭座位旁，一眼便看到正襟危坐面容严肃的老儒生。
这在皇帝面前待久了的人精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去，却也激动不已，急忙躬身行了个礼：“尚夫子，您老人家怎么来了？哎呦，咱家糊涂，竟没有瞧见您，您等着，咱家这就去通报。”
尚章点了点头，一派正气凛然，与此前老顽童似的形象判若两人。
绮月寒心下暗暗敬佩。
姜还是老的辣。
童贯匆匆下去禀报，不一会儿，喧闹的大殿陡然安静。
众人恭敬垂立两侧，山呼万岁。
赫连御冠冕尚未戴好便匆匆赶出来了，身后跟着皇后，激动走到尚章面前，挽住老先生的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以孝道治天下，对自己的老师更是倍加崇敬。
这些年来，尚章虽不在京城，他却年年都命人送上礼品，也年年不死心请老师出山。
两人相顾片刻，赫连御长长叹了口气，感慨万千。
“那日一别，已有十载未见先生，朕甚惦念您。”
尚章微微颔首，一时间让赫连御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还是皇子时，在这位不苟言笑，学识渊博的先生手底下念书的日子。
他见尚章坐的位置偏僻，又看到一旁的赫连潭，心中一动，已明白了几分，目光凉中带警告的瞥了皇后一眼。
便又对尚章恭敬道：“夫子这次进京也不跟朕先说说，朕好命人去接您啊！说到底，是朕的疏忽了，您请上座。”
尚章亲手教出了这帝王，自然明白有些事点到为止，拿乔亦要顾及皇帝颜面，便不再绷着脸，露出一抹笑点头。
“老夫老了，趁还活着，进京看看。这一路上，见了万民生息，心中甚是感触啊。”
赫连御眼睛一亮，秋闱将至，朝廷急需填充一些不属于世家豪阀，能真心办实事的人才。
他近些年愈发迫不及待想求尚章出山，除了笼络人心，更多的，也是尚章确有治世之才。
当即顺着坡下：“朕久居宫中，对天下时局，常有蒙蔽，还请夫子宴后不吝赐教。”
尚章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回头招手：“潭小子，过来搀老夫一把，年纪大了，不中用咯。”
霎时，皇后脸黑如锅底。
而方才出言嘲讽的那些贵族子弟一个个面白如纸，自危莫及。
赫连御乐得卖尚章一个面子，对座位的事未置一辞，轻描淡写的将几个重臣的位置腾给三人。
皇后勉强笑着，未表露出半分不满，故意落后半步，却是恶狠狠催促婢女：“太子人呢？告诉他还不过来，这太子他也不用当了！”
因皇帝提前来了，宴会上众人也规矩了不少，安安静静坐在各自位置上，暗潮却无声汹涌着。
认识的，相换一个目光，都能看到彼此眼底的惊涛骇浪。
这一晚上得知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太子拿捏着时间，本想先皇帝一步入宴便可，匆匆得知尚章入京的消息，不可谓不惊。
加之皇后色厉内荏警告，不敢耽搁半分，不一会儿就赶到了。
会上众人都已落座，他看到赫连潭坐在尚章手边，离皇帝离近，脸一黑。
压着不敢发作，上前行礼告罪：“父皇母后，尚夫子，羽儿失礼，方才为了准备在宴上给父皇一个惊喜，竟来迟了。”
赫连御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让他落座。
尚章却饶有兴致的笑了笑：“多年不见，太子愈发懂事了。给你父皇备了什么惊喜啊？老朽也不知能不能沾光瞧瞧。”
气氛一时冷凝，太子额头渗下冷汗来，垂头思虑良久。
他知道皇帝器重尚章，也知道尚章学问大，眼珠子一转，笑呵呵道：“羽儿近些年用心读书，想着这天下都是父皇的，什么稀奇礼物也拿不出手了。便想做篇文章，还请夫子也一同点评。”
尚章笑眯眯点头。
太子有心卖弄学问，皱眉沉思，良久，轻咳一声，开嗓：“功盖三皇五帝，威成四海升平，熙攘天下万民来服，白首老翁搔首戴簪，鱼跃溪涧，央央圣德无裁！”
绞尽脑汁，他硬拼凑出几句毫无关联，溜须拍马的句子，满心期待的看着赫连御，希望得到肯定和夸奖。
赫连御脸色却有些难看。
尚章摸着山羊胡微一沉吟，疑惑问：“这白首老翁搔首戴簪，可是化自杜工部，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他倒不是有意要挑太子的刺，在他眼里，太子和赫连潭都是学生，教书时也都一视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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