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洗刷冤屈
瑶琴奇古，极雅，素为文人墨客所喜。
若非书香门第出身，自幼学习，便极难弹奏。
苏玉溪昂然落座，素手芊芊，落在琴弦上，缓缓泄出音色。
嘈嘈如急雨，切切如私语，用之此处亦是妥帖。
她弹奏的是一首古曲，难度颇高，在苏玉溪手中却游刃有余。
一曲毕，满堂喝彩。
众人折服，惊叹不已：“早遍听闻苏小姐有京城第一才女美名，今日一见，才知名不虚传！”
有苏玉溪珠玉在前，众人对这名不见经传的小丫鬟就更加不屑了。
安陵微吐出一口浊气，不顾众人轻蔑目光，泰然走到琴边，双手按在弦上试了个音。
苏玉溪嗤的一声别开目光，不屑至极。
连赫连御都有些兴致缺缺，已想好了如何顾全绮月寒颜面的说辞。
陡然，有女子轻声哼唱响起，携着清亮琴音。
仿佛清晨间，桑树迷蒙在雾色中，赤脚的少女笑声空灵如铃铛，音符跳跃如精灵起舞。
轻快旋律霎时让在场的人静了下来，有人不由自主的随着节奏打拍子。
晨光乍泄，金乌初上，音色恍然转至天水一色的江边，女子清唱：“月落又乌啼，帘外轻纱衣，青山觅知音，流水和一曲，余音无人听。”
随着那双手按在弦上，缓缓落下最后一个音节，众人还如沉浸在杨柳提岸，折柳别离，久久不能回神。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抚掌，却是尚章起身，长太息：“好个青山觅知音，余音无人听，令老朽想起毕生别离之意，心生叹息啊！”
赫连御亦是喝彩：“妙极！小姑娘，你这曲子，朕为何不曾听过？”
安陵脸一红，局促低头：“这是奴自己编的曲子，词倒是拾人牙慧。”
“好！实在是好！”
赫连御话音一落，满场掌声雷动，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苏玉溪暗暗咬牙，却不得不承认，这婢女确实比她厉害几分。
赫连御大喜，心中豪情万丈，想他泱泱夏北，人才济济，便是女子亦有如此惊才。
不由更高看了安陵几分，温和笑问：“朕金口玉言，说过会许胜者一诺。丫头，你想要什么赏赐？”
安陵一默，垂首安静良久。
赫连御微微皱眉，心底想着她大抵要狮子大开口。
直到有些不耐，想开口催促时，安陵抬头，不卑不亢直视他。
“皇上，民女别无所求，只求皇上主持公道，还家兄清白！”
赫连御一惊：“你兄长是何人？”
安陵看向荆玉宇。
这个沉默高大的男人默默走到正中，抬手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粗粝脸庞。
嗓音沙哑：“罪民荆玉宇，乃是黑山寨大当家，冒昧行事，求陛下恕罪。”
荆玉宇？
赫连御脸色不明，却点了点头。
这个名字，他记得。
西南贪墨一按，像连根拔起一棵大树，不知牵连了多少人。
其中不乏此人多年查探的功劳。
他桌案上堆着雪花似的折子，也有许多是为了此人。
有人说他因忤逆上司，行事桀骜不驯，且纠结匪类与朝廷作对十余年，其罪当诛。
也有人说他是被迫害的，西南匪类在他手中，做的都是劫富济贫的勾当。
正因为争议良多，关于如此处置此人，他至今没考虑清楚。
赫连潭自作主张招安了黑山寨众人，他默许了，对匪首荆玉宇，却仍有顾虑。
眼下他打量着荆玉宇，这是个长相极正派的大汉，浓眉大眼，目光炯炯，与他对视也浑然不惧。
短短一瞬时间，这帝王心中闪过了许多考量，面上却仍不动声色，淡淡：“你所指公道，若是西南官员害你一事，大理寺已在审查。”
荆玉宇面上闪过极克制的一抹痛苦，却是正色：“罪民要申之冤，却非此事。”
“哦？”
赫连御起了兴致，示意荆玉宇说下去。
“罪民此前为寻家妹，未能与寨中兄弟一同入京。回京后，却听闻昔日兄弟，为一己私欲构陷三皇子，致使皇上误会，关押三皇子。甚至抹黑黑山寨意图谋反，此罪，望皇上容禀！”
宴上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有的甚至还不知道有这件事，深感消息落后，急切的向伙伴询问。
众人面色各异。
太子脸色苍白，下意识扶住座椅起了起身，狠咽唾沫。
赫连御目光沉沉，倾身逼视荆玉宇：“此事非同小可，朕希望，你能想明白了再说。”
荆玉宇抱拳，不卑不亢：“罪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亦感为一言一行负责。还望皇上明察，贼人言黑山寨为三皇子所养私兵一事，实为子虚乌有！”
赫连御脸色在明灭烛火下瞧不分明，荆玉宇沉声：“求皇上为罪民主持公道！”
忽传来一声冷嘲嗤笑：“好端端的，你那部下为何要去冤枉三皇子？苍蝇可不叮无缝的蛋。”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见是个锦衣华服的公子，懒散靠在位置上，一派不屑。
许多人便识趣噤声，看热闹的表情也不敢太明显。
此人正是京城一等一的纨绔，苏家嫡孙苏哲轩。
荆玉宇冷冷看向他，眼底火光迸射？
那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目光，让苏哲轩骇的不由坐直了，嗫嚅：“你瞪我作甚？又不是我冤枉的你。”
大抵是觉得以自己的身份被吓到太过丢人，苏哲轩清了清嗓子，假意移开目光。
却听见荆玉宇沉痛声音：“百姓被逼落草为寇，有多少是因为你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畜生害的！”
苏哲轩大怒：“你什么意思？皇上，臣看此人就是一介草莽，公然羞辱当朝侯爵，他安的什么心啊他！”
一直沉吟不语的赫连御适时抬手止住苏哲轩，不怒自威：“荆玉宇，你可是还有别的冤屈？”
七尺男儿，眼眶竟红了红，荆玉宇抬眸，哑声一笑。
“罪民的身世，入不了诸位贵人的耳朵，今日蒙皇恩浩荡，罪民不吐不快。十五年前，我与家妹相依为命，我日夜奔劳，顾不上照顾她，只为了多挣两个铜板，年里能吃顿饱饭。那夜是除夕，生意好的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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