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因你而死

锦绣笑了起来，两个梨涡挤在脸颊边，灿烂如花。

“到底怎么了，你这丫头……”

绮月寒眼皮微沉，扶着额靠在床头，嗓音低了下去：“我有些困了，锦绣，明天再给你念七侠五义的故事。”

锦绣捂着脸，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绮月寒生产后，神经敏感纤弱，稍有动静便会惊醒，容策便将内院的暗卫撤了。

西边的院子是堆放杂物的，平日里也没有侍卫巡逻，锦绣将熟睡的孩子严严实实的包上斗篷，确认不会受寒后，悄无声息的抱着孩子离开。

孩子与她熟悉，并不哭闹，睡得很香。

墙外，上官岑等人在那接应。

三个孩子都安全转移了，锦绣松了口气，只要把公主也带走，她便死而无憾了。

墙边一从富贵竹，微黄的叶子前凝了一层霜，夜气寒凉，呼出的雾眨眼凝成了霜。

锦绣一来一回，竟累出了满身的汗，顾不得擦，她背着绮月寒，看到阴影处的男人，险些落下泪来。

赫连潭脸色是重伤未愈的苍白，从富贵竹的阴影处走出来，从她手里接过绮月寒，珍重抱进怀中，目光温柔。

上官岑提着药箱，压着嗓音：“殿下，你带着公主先走，我留下断后。”

外头还有他的师兄弟，今夜堵上的不仅是一条人命，赫连潭没有多言，郑重向锦绣鞠了一躬，抱着绮月寒跳上墙头，翻身上马。

马蹄上裹了软步，只有一声微不可闻的啼鸣后，墙外彻底安静了下来。

锦绣感到额头一凉，竟是落了雪。

上官岑取下披风给她穿上，一刻不停的打开药箱，取出刻刀、人皮面具给她易容，嗓音紧绷：“殿下带着公主先回夏北，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就会派人回来接你。锦绣，坚持住，我会一直陪着你。”

雪花在他温热的指尖化成了水，锦绣低下头，前所未有的安定。

她有个小小的奢望。

若是能死在上官岑怀里，就好了。

公主若是明月，她便永远是明月边点缀的小小云彩，微不足道，没有光芒。

却也曾照进一缕光。

温润如玉的白衣医师，如天神般出现在眼前的那一瞬，惊艳了她许久，她记了好久。

有机会的话，她想亲口跟上官岑说。

最后一笔落下，上官岑满意一笑：“好了，不说八分像，七分总是有的，快回去吧。”

……

雪地嶙峋立着几根枯黄杂草，马背连夜奔波，不堪重负似的低下头粗喘着气，呼出的雾气打湿了鼻子。

蓦地，马儿受惊般扬起蹄子嘶鸣了声，哒哒转头跑。

才惊觉自己已经被团团围住。

它的主人遍体鳞伤躺在雪地里，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每回都换来更沉重的跌伤。

容策轻笑了声，并不动怒，懒洋洋：“成王败寇，随你怎么说。手脚尽断的滋味不好受吧。”

经脉是习武之人的根本，上官岑手脚经脉被断进，武功便成了无源之水，形同废人。

上官岑狠狠盯着他，哑声：“要杀要剐，你尽管动手，锦绣是无辜的，你放了她。”

小丫头早吓呆了，目光呆滞，愣愣看着他身上的血，却忘了自己伤的也不轻。

容策侧目，冷冷瞥了她一眼，指骨不自觉捏紧折扇。

“没想到你自身难保了，还在卖弄慈悲。呵，要我放了她，也并非不可。我的规矩，素来不做亏本的生意，你有什么能用来换她一命的。”

“咳，我愿一命换一命。”

锦绣瞪大眼睛，像听不懂他们的话一般，费力爬向他，泪眼模糊的摇头。

她知道上官岑心善，此情此景，换了任何人，上官岑都会出手相救。

可心中仍是不由自主填满了情意，如果可以，她愿用她的命，换绮月寒和上官岑都好好的。

容策眼角余光瞥向远处，终于等的有些不耐，冷笑：“既然如此，我成全你。”

手中折扇霎时变作一柄利刃，掷向上官岑胸膛。

他自毒门蛊阵中浴血而生，平生最恨，便是医门这一派清高慈悲的模样。

念在上官岑上次放了他一回，容策不想杀他，却也不想再耽搁时间。

上官岑坦然闭上眼睛，脸上反倒露出一抹释然。

猛的，胸膛扑上一抹温热，预想中的痛却并未到来。

一只手颤抖着握住他，滚烫的液体随着雪花落进心口。

上官岑怔了怔，脑中空白一瞬，低头看着怀中大口吐血的圆脸姑娘，目光一恸：“你……”

锦绣费力扯出一抹笑，被毒哑的嗓子奇迹般的恢复了，她浑然未觉，只如自语般喃喃：“上官先生，你要记得，世上曾有个姑娘喜欢过你。虽然她不好看，也不想你想起她时只有坏事。总之，能死在你怀里，锦绣死而无憾。”

折扇中的利刃淬了毒，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上官岑一生救人无数，唯有此刻慌了神，手足无措的抱着锦绣。

锦绣会拼死为他挡这一刀，连容策都始料未及，他愣了一下，脑中瞬间浮现出绮月寒伤心难过的模样，眼底掠过一抹阴翳。

很快便收敛正常，对上官岑冷笑道：“她因你而死，上官岑，你还有什么资格自称医门传人。”

上官岑并不理他，垂眸看着锦绣，听她絮絮叨叨念些家长里短。

锦绣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低下头，听得认真。

这丫头的世界单纯到非黑即白，活了十几年，却都在为别人而活，弥留之际，担心的是绮月寒没人照顾。

她说：“奴婢知道您喜欢公主殿下，也知道您是个君子，发乎情，止乎礼。上官先生，不管怎样，我祝福你，愿你，终将遇到良人，余生喜乐安稳……”

那毒轻易浸透了她的皮肤，也或许是冻的，松开他的手时，锦绣嘴唇已经变成了紫色，昔日笑容明媚的脸上挂着浅浅一个梨涡。

上官岑忽然觉得，今年冬天来的特别早，否则怎会这么冷。

他抬起头，雪花掉进眼里，滚下一滴温热。

直到探子回报：“公子，四处找了，并未发现夫人下落。属下怀疑，夫人并不是往这条路走的，咱们被误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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