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哪还有家
勃然起身将桌上的菜拂落，他不顾绮月寒诧异的眼神，走到马车外，将黑馍狠狠砸到地上，厉声：“是谁，站出来！”
外头族人围了过来，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唯有可丽儿眼神一闪，用力掐了掐身旁采薇的腰间软肉。
采薇痛呼一声，跌出人群，狼狈的趴在那个沾了泥土的馍边。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采薇颤声：“是，是奴婢送的饭。”
绮月寒以为他要追究饭食简陋，刚要开口，便听凌辰冷冷：“毒也是你下的？”
众人色变。
“什，什么毒……”
采薇怔怔呢喃了声，可丽儿忽然跪下：“大公子，绮姑娘的饭菜向来只经采薇的手，奴婢方才亲眼看到她往饭里放了东西，只是没想到她这么恶毒！”
凌辰目光冰冷，落在采薇身上：“是这样么。”
他知道采薇，平日里沉默寡言，因是俘虏，一直被人欺负，偶尔遇上了，他也会为之解围。
那双含泪的眼睛清澈见底，满是恐惧茫然，却没有一丝害人的恶毒。
采薇怯生生瑟缩了下，又回头看了眼可丽儿，低下头不说话了。
其他巫族人纷纷和稀泥，把她的罪名推实。
尽管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不可能是她，却没有人在意。
想绮月寒死的人很多，继续查下去，不知会牵扯到谁。
与其牺牲一个巫族人，不如让这个低贱的小丫头去做替罪羔羊。
凌辰心中郁着一团火，尽量温和的对采薇道：“好姑娘，别怕，不是你的话，我会为你做主。”
他其实很厌恶族中这种风气，与大部分族人不同，凌辰幼时是在中原生长的，他读过儒家诗书，知世间礼义，有一颗慈悲之心。
可他也知道，这种风气根深蒂固，纵他再不喜欢，也没有能力更改。
采薇抬起头看他，那滴泪终于滚落。
“公子，是我。”
凌辰皱紧了眉，在这夜色里，火光晃动，鬼影憧憧，他只觉好生疲惫。
许久，哑声：“好，你这等心狠手辣之人，不配留在巫族，今日我以大长老之子的身份，将你驱逐，速速离去！”
可丽儿愕然瞪眼，欲言又止，许是怕暴露了自己，半晌没敢说话，只恨恨的咬牙。
任谁都听得出来，这与其说是罚，不如说是凌辰有意放人离开。
采薇眼中漫上惊喜，颤抖着磕头谢恩，一步一拐走进夜色里。
雪原中不时传来狼嚎，冷的刺骨，采薇紧紧抱住自己，又怕又饿，心底却是开心，从今往后，她不再是奴隶了，去哪都好，不必再被人欺辱。
蓦地，身后传来一声冷笑：“你不是真以为公子会放你离开吧。”
采薇一僵，悚然回头，猛的被人用湿布蒙住了脸。
惊恐眼珠里，是可丽儿放大的娇艳脸庞，在此刻狰狞可怖。
那湿布上不知撒上了什么烈性毒药，霎时，她喉咙传来一阵剧痛，想叫都发不出声音。
可丽儿狞笑着死死捂着她的嘴，直到她口中声音变得粗嘎沙哑，直至发不出音调后，方才松手。
采薇瘫软在地上，用力扣喉咙，吐到涕泪横流，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粗音。
她泪眼婆娑回头，呜咽着无声质问：“为什么！”
可丽儿讥讽一笑，冷冷：“我可不能让你把那事到处乱说，只有死人才能闭嘴。”
采薇痛苦的表情极大取悦了她，可丽儿忽然觉得杀了她太便宜她了，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折磨她。
不远处狼嚎声愈发分明，甚至能看到灌木丛里油绿的眼睛。
可丽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狠狠一脚踹在采薇腿弯处，直接迫使采薇跪了下去，骨头断裂的声音十分明显。
风大了些，呜呜咽咽的，可丽儿疯了般施虐，直至将瘦弱女子打到进气少出气多。
剧烈运动后，出了满身的汗，被冷风一吹，陡然激灵了下，可丽儿忽然对上采薇死寂的，直勾勾的眼白。
不远处的山丘上，狼群引颈嚎叫。
可丽儿一抖，脊背泛起一层寒意，顾不得看人死了没有，连滚带爬往回跑。
雪地上的女子呼吸逐渐微弱，手脚似乎都被打断了，木木的疼，她只觉天地间好安静，安静到连风声都听不到了。
却又好吵闹。
耳廓被用力的刮了好几巴掌，嗡嗡响着，一抹血迹蜿蜒流进雪中。
采薇闭了闭眼，喉咙好疼，浑身都好疼，真想就这么死了，不必再忍受这些痛苦。
阳光是晃动着坠入眼中的，意识回笼，浑身的痛便也一齐回归，采薇痛的眼泪瞬间落出来了，她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待在一间马车车厢内。
身下的床铺舒适柔软，她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在梦里，心底一叹，若死后的世界有这么舒服的床就好了，她做了鬼应该就不必怕疼了吧。
光芒忽然强了许多，转瞬暗了下去，却是有人掀开车门走了进来。
是个锦衣男子，高冠玉带，锦衣华裘。
他见采薇醒了，一笑，拱手告罪：“姑娘见谅，在下不知姑娘醒了，无意冒犯。”
一道声音紧随其后：“司空夜，怎么样，人醒了吗，我来给她换药！”
车门打开，一个红衣少女跳进车厢，穿着厚实的狐裘，反将那张小脸衬得粉雕玉琢，笑容明媚。
采薇看的愣了。
这些人与她而言，就像天堑一般遥不可及，她感觉他们就像大公子的那位客人，马车中的那位绮姑娘，不必多言，举手投足便是贵气，仿佛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气息。
红衣少女转头看到她醒着，笑容一扬，跳到床边，笑吟吟：“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昨夜发现被狼群围着的你，便先把你带回来了。你家在附近么？”
司空夜无奈摇了摇头，看着采薇怯生生被吓到的模样，温声补充：“我们不是坏人，若姑娘家在附近，我等便送你回去。”
采薇愣愣摇了摇头，眼中光芒暗淡。
她哪还有家，成为巫族俘虏时，她年岁尚小，自有记忆起，便在巫族下人居住的逼仄屋子里，受尽欺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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