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是真心的
太子如今在帝王心中可谓彻底失了心，赫连御不是个糊涂的君主，即便尊崇嫡长子继承制，却也不敢拿老祖宗的基业开玩笑，将江山交到扶不起的太子手里。
尤其在宫变后，赫连御便愈发将心思放到了赫连潭身上。
他斗胆揣摩帝王心思，只怕赫连御已经打定了要把皇位传给赫连潭。
趁着夜色，皇宫偏门却秘密驶出一顶平平无奇的轿子。
轿子在三皇子府门前停下，一名气质沉稳的富家翁在手下搀扶下走下马车。
赫连御特地让下人不必通报，径直去赫连潭的屋子里，虽为兴师问罪而来，可心底他也有一抹微妙的私心，想看看自己这儿子平日里最真实的生活。
屋子里竟还亮着一盏微弱的灯，此时已过三更。明日还要早朝，还不睡么。
赫连御上了年纪，自己睡眠浅，常常没有好眠，心底不由怪罪这年轻人仗着身子底子好，胡乱作践。
掀开门缝一角往里看去，他蓦地怔住。
高大的男人与婴儿床有些格格不入，赫连潭半跪在地上，屈着腰，略显笨拙的半抱着一个女婴，轻声哄着童谣小调，脸上挂着他从未见过的柔情。
他这一脉虽说子嗣单薄，可总也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便是再宠爱一个孩子，至多常去看看。
便是当年赫连潭母妃还在时，他也不曾放下身段带过孩子。
如今看着赫连潭温柔备至的模样，帝王恍惚间回想起了年轻时，不由自嘲一笑。
他这一生啊，自持高贵，求真心，却从未对谁付出过真心，也难怪会落得如今这孤家寡人的下场。
屋中赫连潭听到动静，蓦地回身：“谁！”
惜泪这丫头黏绮月寒黏的要死，两天不见娘亲，虽也不哭，却闹，哼哼唧唧的小猫似的，不肯睡觉，不好好吃饭。
赫连潭好不容易哄得她有了些睡意，被这么一搅，葡萄似的眼珠眨了眨，比刚才还精神了，蹬着两条小短腿就要爬起来。
仿佛看着老父亲一脸无奈的模样多有成就感似的。
赫连潭无奈叹了口气，却看清了门外的人，大惊失色，起身行礼：“父皇！”
帝王一身微服，深夜来访，定是为了私事，这时节为了何时而来，他也能猜到一二，做好了被责怪的准备。
赫连御脸色阴沉，确实带着怒气，可看到惜泪，又不好意思在孙女面前发脾气，僵着身子进屋，冷哼了声。
他克制着好奇看了惜泪一眼，奶团子双眼亮晶晶的，咬着手指，笑嘻嘻看着他，咦了一声。
皇帝陛下忽然觉得自己冷硬了几十年的心肝化了化。
惜泪不怕生，府里的丫鬟任谁都能抱着她出去野，好带得很，见了赫连御，便觉好奇，伸出胳膊想要抱抱。
赫连御震惊，脸上冷硬的轮廓带了几分请教，看向自己儿子：“她，她是让朕抱她么？”
赫连潭点了点头，对自家闺女这举动又无奈又骄傲，假意呵斥：“没大没小，惜泪，这是皇爷爷。”
惜泪咧嘴笑，学舌般跟着：“呀！呀！”
赫连御忽然有些手足无措，结结巴巴：“这，这孩子叫我爷爷呢！”
血脉亲情是这世上唯一无法磨灭的东西，赫连御心头一片柔软，小心翼翼伸手抱住小家伙。
大抵没有人不喜欢含饴弄孙，天伦之乐。
赫连御的子嗣里，到了适婚年龄的也就赫连羽赫连潭。
太子和苏玉溪那档子破事，天下皆知，成婚以来这么久，也没给他添个孙子抱。
如今这小小的一只抱在怀里，身上暖乎乎软绵绵的，还一拱一拱的闹他，赫连御身为长辈的那点温情被勾了出来，怜惜的摸了摸她额角一道浅浅的疤。
转头对赫连潭没甚好脸色：“你倒是好本事，朕为你办百花宴，你不拒绝，却让朕丢尽了面子。找回了建德，却不告诉朕。怎么，等着看朕的笑话么！”
赫连潭讪讪：“父皇息怒，此间波折，说来话长，儿臣这也是权宜之计。”
“哼，朕连有了孙女都不知道，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朕！”
没了那身明黄袍子在身上，他好像真成了个普通富家翁，在诘问自己不懂事的儿子。
赫连潭心头触动，胆大包天用了戏谑的语气回话：“您还有两个孙子。”
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狠狠怔了下，一时五味杂陈，不知该先教训着逆子，还是先高兴。
许久，他才捡回了些帝王的理性，手一刻不停的在惜泪柔软的脸上轻轻揪一下，脸色却是正经：“探子回报你是去崇福寺找建德的。”
“是。她生育过后情况很不好，太医说是心病，我便让她出去走走，去崇福寺祈福。”
“到底怎么回事。”
“是……容策。”
这个名字在宫中已成禁忌，古往今来，从未有人嚣张至此，将皇室脸面践踏在脚下，还能逍遥法外。
赫连御默了默，沉声：“你待建德，是真心的？”
彼时和南离联亲，坊间传闻那南离公主跋扈无知，甚至私行不捡，未婚先孕，南离皇帝重金嫁女，不过是为了找个接盘的，保全脸面。
他将婚事指给赫连潭时，心底是有愧疚的，怕赫连潭责他偏心太过。
可如今看来，是他想太多了。
赫连潭坦然一笑：“是。我娶她，从一开始便是心之所向，义无反顾。若非爱她，父皇便是下旨逼婚，我亦不会同意。”
世人对绮月寒误解诸多，赫连潭知道悠悠众口难以解释，他只希望，绮月寒能永远在他的港湾里无忧无虑。
年轻的皇子意气风发，说出义无反顾四个字，赫连御目光空了一瞬，仿佛透过他，遥遥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他此生唯一深爱的女人，曾几何时，他也立下过山盟海誓。
可他不如自己的儿子决绝。
“你爱她，又能为她做什么，将来若有一日，你必须在权势与她之间抉择，你选哪一个。”
赫连御问着这年轻人，却像在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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