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有问题找我
车子在离胡同口还有段距离的街边停稳。
贝米解开安全带,手刚搭上门把,季延礼的声音又响起:“真不用我陪?”
贝米转过头:“不用啦,刘娟在等我呢,就看看地方,能有什么事。”
季延礼没再坚持,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嗯。记住,遇到任何麻烦事,别自己扛着。”
“知道啦。”贝米脆生生地应道,脸颊微热。
她推开车门,一只脚刚踏到地上,季延礼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在上衣口袋里摸索了一下,然后递过来几张淡黄色的硬质纸片。
贝米疑惑地接过来一看,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是外汇券。
薄薄几张,在午后的阳光下,印着的特殊字样和面额特别透亮。
这年头,这可是比钱还金贵的东西。
“拿着。”季延礼语气平淡,“我用不着,你不是总喜欢琢磨些新鲜东西?看中什么就去买。”
贝米还在为买新式烤箱发愁呢,这简直是雪中送炭,她捏着那几张珍贵的外汇券,眼里盛满了欢喜,嘴角高高扬起,像只偷到糖吃的小狐狸。
她凑近车窗,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延礼,你最好啦,我会想你的。”
说完,转身就朝着约定好的胡同口跑去,鹅黄色的身影在阳光下跳跃,马尾辫甩得老高。
季延礼看着那抹雀跃的黄色消失在胡同口,向上弯了弯,这才重新发动车子离开。
胡同口的老槐树下,刘娟踮着脚张望,两条麻花辫垂在肩头。
一看到贝米跑过来,立刻迎了上去:“哎呀,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被季团长扣下了呢。”
她打趣着,视线落在贝米脸上还没散去的红晕上。
贝米笑着拍了她一下:“去你的,快走快走,地方在哪儿呢?”
刘娟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上面是高老师给的地址:“喏,就前面那个胡同,往里走,说是第三个岔路口左转,叫什么帽儿胡同来着?”
两个姑娘并肩走进狭窄的胡同。
越往里走,空气里飘着煤烟味和不知谁家炖肉的香气。
墙上糊着褪色的标语,墙角堆着蜂窝煤,几个穿着背心的老头摇着蒲扇坐在小马扎上闲聊。
贝米好奇地打量着两边紧闭的院门和斑驳的门牌号,对于这种弯弯绕绕的老北京胡同,对她来说还真是个新鲜又有点让人迷糊的地方。
“是这儿吗?”刘娟停在一个岔路口,指着左边更窄的一条胡同,门牌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了,“第三个左转好像是这儿?”
贝米凑过去仔细辨认着门牌,又对照着手里的纸条,眉头微蹙:“帽儿胡同,字是有点像,可高老师写的地址是几号来着?我们得往里走走看。”
接着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找地方还真得一步步来。”
“五…六…有了!”刘娟指着一个小门脸,声音带着找到目标的雀跃。
那铺面位置确实不算好,缩在胡同深处,门脸不大,窗户也蒙着灰。
但胜在临着一条稍宽的胡同,算是有那么点“地段”。
门口坐着个正端着大茶缸子喝水的中年男人。
贝米赶紧上前,脸上带着礼貌地笑:“大哥您好,是高老师介绍我们来的,听说您这儿有铺面出租?”
那男人放下茶缸,上下打量了她们俩几眼,慢悠悠地说:“哦,高老师介绍的啊?是来过,不过…”他咂了下嘴,带着点遗憾,“你们来晚喽,就前两天,刚租出去,合同都签了。”
“啊,租出去了?”贝米脸上的笑容僵住,心像被浇了盆凉水,一下子沉了下去。她不甘心地追问:“那大哥,您知道这附近还有别的铺子要出租吗?”
男人摇摇头,端起茶缸子又喝了一大口:“没了没了,这地段,能腾出来的铺面本来就少,我这间也是刚空出来没几天,你们啊,下手慢了点。”他摆摆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刘娟也垮下了肩膀,和贝米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失望。
……
贝米和刘娟垂头丧气地刚走出胡同,像两只被霜打了的小茄子。
午后的阳光依旧晃眼,可两人心里都凉飕飕的。
“唉,白跑一趟。”刘娟踢着脚边的小石子,声音闷闷的。
贝米也叹了口气,攥紧了装着规划图的小布包,正琢磨着再去哪里碰碰运气。
忽然,旁边一个低矮的门洞里钻出个穿着藏蓝色斜襟褂子的老太太,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眼神却透着股与年龄不符的精明。
她像是瞅准了目标,几步就凑到贝米跟前,压低了点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热络:“姑娘,刚听你们说想租铺子?”
贝米脚步一顿,眼睛亮了起来,像燃起了两簇小火苗:“大娘,您有铺子出租?”
“哎哟,那可真是找对人了。”老太太一拍大腿,脸上堆起笑容,褶子都挤在了一起,“老婆子我手里还真有一个,地段好着呢,来来来,跟我瞧瞧去,包你满意。”
她说着,径直伸手拉住贝米的手腕,力气还不小,转身就往另一条胡同带。
贝米被她拽得一个趔趄,手腕被攥得有点疼,细长的眉毛下意识地蹙了起来。这老太太也太热情主动了吧?心里隐隐划过一丝怪异。
刘娟倒是没想那么多,一听有铺子,失落劲儿一扫而光,赶紧跟上:“真有啊大娘?太好了。”
老太太腿脚麻利,七拐八绕没几分钟,就把她们带到了一条相对宽敞些的胡同口。
她指着临街的一个门脸,颇为得意:“就这儿,瞧瞧,这位置敞亮吧。”
贝米和刘娟定睛一看。
这铺面确实比刚才那个强多了,门脸方正,临着稍宽的胡同,人来人往的,位置算得上不错。
窗户虽然也蒙着点灰,但玻璃是完好的,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
“大娘,这铺子…租金多少?”贝米稳住心神,试探着问。
老太太伸出两根手指头,在她们面前晃了晃:“一个月二十块!咋样,够实在吧。”
“二十块!”刘娟惊喜地叫出声,激动地一把抓住贝米的胳膊,“贝米,这地段,这价钱太划算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生怕老太太反悔似的。
然而贝米心头的疑惑却更重了。她秀气的眉头皱得更紧。
这地段在城里租个位置偏点的单间都不止这个价,怎么可能租金才二十块,天上掉馅饼也没这么掉的。
老太太看贝米没像刘娟那样喜形于色,反而一脸狐疑,笑容淡了点,赶紧解释道:“姑娘,大娘我马上要跟儿子去南方享福啦,这老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能租出去换点现钱就成,不图多,你们要是觉得合适,咱们当场就能定下来。”
“大娘,”贝米压下心头的疑虑,脸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我们能进去看看里面吗?光看外面可不行。”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情愿,但很快又被那副热络劲儿掩盖过去:“哎哟,看啥呀,外面看着好,里面还能差了?大娘还能骗你们不成,你们要是真心想租,当场定下,钥匙立马给你,进去随便看。”
“还是先看看吧,大娘。”贝米坚持道,刘娟也在一旁帮腔:“对啊大娘,我们就看看,很快的。”
老太太眼神闪烁了几下,最终不太情愿地啧了一声,嘴里嘟囔着:“行行行,看吧看吧,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事儿多…”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出乎意料,里面竟然收拾得挺干净利落,虽然没什么摆设,但地面平整,墙壁也还算白净,空间大小也合适,靠墙的位置甚至还有一排看着挺结实的旧木架,正适合摆放点心。
“贝米,你看,多好啊。”刘娟兴奋地小声说,扯了扯贝米的袖子,觉得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贝米的眼睛却更加警惕地在屋子里扫视。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闲置的样子。
而且,这内部条件配上那低得离谱的租金,怎么想怎么透着股不对劲。
她走到墙边,伸手摸了摸墙壁,又蹲下看了看地面,没发现明显的坑洼或水渍,但这反而让她心里更没底了。
“姑娘,咋样,满意吧。”老太太靠在门框上,抱着胳膊,眼神带着催促,“看也看了,这么好的地方,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二十块一个月,多合适啊,要不要现在就定下?”
贝米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重新挂起客气的笑容:“大娘,这铺子挺好的,就是我们还得回去商量商量,钱也得凑一凑。今天怕是定不下来,谢谢您了。”
说着,拉着还在恋恋不舍看着木架的刘娟,就往外走。
“哎?商量啥呀,这价钱…”老太太急忙追出一步。
“真的谢谢您,我们再看看。”贝米脚步没停,语气坚决。
看着那两个年轻姑娘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远,老太太脸上的热络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朝着她们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低声骂道:“呸!装什么蒜,看着人模人样的,原来也是个穷酸鬼,白费老娘口水。”
胡同口的风吹来,带着点尘土的气息。贝米拉着刘娟的手,快步走出这条让她浑身不舒服的巷子。
刘娟还有些不解:“贝米,多好的地方啊,价钱又便宜。”
贝米摇摇头,心有余悸:“刘娟,天上不会掉馅饼。那铺子便宜得邪乎,那老太太也古怪,咱们再找找,宁可多花点钱,也要找个踏实的地方。”
听到这话,刘娟也冷静下来了,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上带着点懊恼:“贝米,你说得很对,我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光想着便宜。”
贝米拉着她走到胡同口一棵大槐树下,那里支着个简陋的凉茶摊。
树荫浓密,凉快不少。
卖凉茶的是个四十来岁,面相和善的大婶,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
“大婶,来两碗凉茶。”贝米掏出一毛钱递过去,然后端起粗瓷碗喝了一大口,带着淡淡草药味的凉茶滑入喉咙,燥热的心绪也平复了几分。
她放下碗,看向低头擦桌子的大婶,状似随意地问:“大婶,跟您打听个事儿。就后头那条宽点儿的胡同,靠口上那家铺面,您知道吗?就是刚才有个穿藏蓝褂子的老太太领我们去看的那家。”
擦桌子的大婶动作顿了一下,抬起扫了贝米和刘娟一眼,眼神有点复杂。
随后继续低头用力擦着本就很干净的桌面,声音含糊:“哦,那家啊,知道是知道。那老太太,姓孙,脾气可不好,嘴皮子也厉害,胡同里住久了的人都知道她不好惹,都不太乐意跟她家打交道。”
她说着,又抬眼看了看贝米,欲言又止。
刘娟一听脾气不好,立刻想起刚才那老太太前后变脸的刻薄样,忍不住插嘴:“大婶,那铺子租金才二十块一个月,这地段,也太便宜了吧,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大婶停下了擦桌子的动作,把抹布搭在桶沿上,叹了口气。
左右看了看,见没什么人注意这边,她才开口:“姑娘啊,不是大婶吓唬你们。那铺子便宜是便宜,可那钱它有命挣,也得有命花不是?”
贝米的心猛地一提,追问道:“大婶,您这话什么意思,那铺子到底怎么了?”
大婶又叹了口气:“那铺子…死过人!就去年的事儿,听说是原先租那铺子做小买卖的两口子,不知道为啥,半夜里吵得特别凶,后来那女的想不开,就在那铺子里上吊了!”
“啊!”刘娟吓得倒抽一口冷气,手里的凉茶碗都差点没端稳,脸色瞬间白了。
贝米握着碗的手指都微微发凉。原来如此,怪不得那老太太那么着急,价钱压得那么低,还不情不愿才让她们进去看,里面还收拾得那么干净。
这哪里是急着去南方享福,分明是急着脱手这间让人忌讳的凶宅。
“我的老天爷…”刘娟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声音都在抖,“贝米,幸亏、幸亏你没当场答应,太吓人了,这要是租了,以后晚上谁敢去守着铺子啊。”
大婶点点头,也是一脸后怕:“是啊姑娘,那事儿之后,那铺子就再没人敢租了。孙老太太急得不行,见天儿地找人,逮着像你们这样不熟悉情况的外地人或者学生就往上凑,想着赶紧低价脱手。你们啊,躲过一劫,这地方,再便宜也不能沾。”
贝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头那块沉甸甸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感激地对大婶笑了笑:“谢谢您了大婶,要不是您告诉我们,我们可就真掉坑里了。”
虽然她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开门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顺心顺意。
一个发生过命案,让街坊邻居都避之不及的铺子,就算她敢租,以后客人知道了,谁还敢上门买点心,这生意还怎么做。
“谢啥,应该的。”大婶摆摆手,“你们年轻姑娘出来找营生不容易,可得多长个心眼儿,这城里头,门道多着呢。”
告别了热心的大婶。刘娟还心有余悸,挽着贝米的胳膊,嘴里不停念叨着吓死我了。
贝米的心情却轻松了不少,刚才的失望一扫而空。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贝米看着前方熙攘的街道,“刘娟,看来咱们的铺子,还得继续找,急不得,得找个踏踏实实、干干净净的地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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