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裕嫔腿疾 下
听到自家亲儿子这么说，裕嫔只觉得有口难言，她便是再蠢，也猜到自己失足跌落假山之事必然有蹊跷，她在行宫多年，本身培养的人手便不多。
基本上都让她带到了自己宫里，这下全部被换掉，岂不说明自己多年的经营都付诸东流了。
小腿的刺痛加上头脑的昏沉让她勉强控制住了对五阿哥发脾气的冲动，她看着面前怯生生的婢女，有些烦躁的开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小腿看样子是还没有痊愈，总要先弄清楚自己身边有没有旁人的钉子，这才能安心养病啊。
“奴婢贱名凝香，是内务府刚调上来伺候娘娘的。”
凝香跪着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见对方这副样子，裕嫔简直没眼看。
只是如今她还在病中，便是调教宫人也不能操之过急。
只能压下心中的不满，对着凝香开口说了一句，“去把为本宫看诊的太医请来。”
闻言，凝香有些犹豫，但碍于裕嫔难看的脸色，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看着身边的儿子，裕嫔强忍住小腿的刺痛，摸了摸五阿哥的额头，并开口问道，“弘昼，额娘生病这段时间，宫里可发生了什么事情？”
弘昼一向被裕嫔保护的很好，加上之前的行宫，也没有太复杂的关系，所以尽管如今已经养在宫里了，但性子较之前也没有多少长进。
“皇阿玛为了让儿子好好读书，便让儿子和老四一起搬到阿哥所去，另外皇阿玛和皇额娘对额娘身边的奴才没有照顾好额娘一事，十分生气，所以才把她们都打发到慎刑司去了。”
说起这件事情，弘昼私心觉得皇阿玛做的是对的，他额娘受了这样大的罪，就是不能轻易饶恕那群刁奴。
听到弘昼的话，裕嫔大惊失色，“你说皇上让你同四阿哥一样搬到阿哥所去？”
裕嫔挣扎着便想从床榻上起身，但不论她如何使劲，左腿的膝盖以下就像是针扎一样使不上力气。
她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弘昼不知道她额娘激动什么。
三哥不也住在阿哥所吗？
有什么好稀奇的？
裕嫔清醒了这么久，便是反应再迟钝也发现了自己伤势的不正常，她的心里慌极了。
皇上这时候让弘昼搬到阿哥所，是因为皇上想让弘昼好生读书？
还是因为皇上不想弘昼靠近她这个额娘？
难不成是她对皇后动手的事情被发现了？
若是被发现了，她现在不可能好好的待在这里，太后也不会放过她。
既如此，皇上为何要让弘昼离开她这个生母。
想到自己的伤势，裕嫔心中更加慌乱，看着面前不知所措的儿子，她勉强开口说道，“弘昼，额娘累了，你先去偏殿歇着，或者先回阿哥所温书也行，等额娘好些再见你好不好？”
小腿上剧烈的疼痛让裕嫔说这话的时候都倒吸了几口凉气，见额娘嘴唇都发白了，弘昼到底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便听从了他额娘的话点了点头。
一直在床榻上等了许久，裕嫔没能等来看望她的太医，只等来了孤身前来的凝香。
裕嫔坐在阴影里，脸上的神色让人看不分明，但阴郁的气息却是让人望而却步。
“娘娘。”
看到凝香自己回来了，裕嫔抬眸看向对方，眼眶布满了血丝，“太医呢？”
闻言，凝香脸色更加慌张，她垂下头，声色细弱的开口说道，“太医...太医说...说娘娘的腿疼是正常的，让娘娘喝了药早些休息就好。”
裕嫔若是成了残疾，那日后摆明就不会得宠了，太医院是最会见风使舵的地方，自然不会把裕嫔放在眼里。
他们听了皇后的话，保住裕嫔的命已是不易，连皇上都下了口谕，让裕嫔非必要别外出，可见连皇上都嫌恶对方至极。
既如此，他们还怕什么呢。
“本宫乃是五阿哥的生母，皇上亲封的裕嫔，他们怎么敢如此糊弄本宫！”
裕嫔暴怒，使劲拍着床板，尽管如此，正殿除了一个年幼的凝香，并未看到第二个奴婢。
“娘娘...娘娘息怒，您如此大动肝火，实在不利于您养病啊。”
凝香被人指来伺候没有前途的裕嫔，足以说明凝香是个不讨人喜欢的性子，宫里的主子都喜欢机灵的奴婢。
若是在内务府的时候表现得机灵些，得到总管太监和嬷嬷的喜爱，也不会被分到裕嫔的身边了。
暴怒了一瞬后，裕嫔整个人冷静了下来，她双眸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凝香，声音嘶哑开口问道，“本宫的腿到底如何了？”
她对皇后做的事情若是被人发觉了，别说是腿，便是命都保不住。
所以不会是这件事。
既如此，便只能和她跌落假山的事情有关了。
听到裕嫔终于问起自己的伤势，凝香整个人显得更加慌乱了，“娘娘。”
凝香越是吞吞吐吐，裕嫔心中越是惊骇。
但面上她凌厉的眼神看向凝香，嘴里吐出冰冷的一个字，“说。”
“娘娘恕罪，太医说...太医说您的腿疾怕是要落下病根，日后怕是不能好好行走了。”
凝香一番话落，裕嫔猛地闭上了眼睛，她就知道，皇上的态度不会突然变化。
废了她的腿，便等于废了她的未来。
她不能就这般认命。
她还有五阿哥，她还要为了弘昼继续争。
她不能就这么认输。
左腿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脑子更加清醒，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已经落了黑影。
凝香一直跪在地上，只觉得自己的膝盖都麻木了，但裕嫔娘娘如此生气，她也不敢起来。
只见床榻上的裕嫔忽然轻声开口说道，“本宫知道了，你先起来吧。”
似是没想到她的反应竟然是这般，凝香有些不可置信。
直到裕嫔再次重复了一遍，“你先起来吧，本宫没有想到本宫的腿疾竟然如此严重，吓到你了吧。”
裕嫔知道她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了她的儿子，她也不能轻易认输。
听到裕嫔这还算温和的话，凝香都有些不可置信，这和她之前看到的裕嫔娘娘可是太不一样了。
“娘娘？”
见凝香没那么害怕自己了，裕嫔方才开口说道，“太医应当给本宫开药了，你且去给本宫熬药吧。”
“另外这几日让五阿哥专心在阿哥所温书，便别让他日日往这里跑了。”
“每日晚膳时分，你都去阿哥所看看五阿哥，然后来告知本宫即可。”
听到裕嫔这么说，凝香不敢耽搁，连忙低头应了下来。
“娘娘，奴婢知道了，奴婢给娘娘熬了药，娘娘可要现在喝药？”凝香鼓起勇气开口说道。
而裕嫔的反应也比她预料中平静多了，“拿过来吧。”
坤宁宫。
“娘娘，经太医诊断之后，裕嫔的左腿怕是废了。”
太后的人下手十分利落，掌握的力道也刚好，既保留了裕嫔的性命，又废了她的腿。
裕嫔明着虽然十分平静，但私下也没少花银子调查当日之事，只是太后亲自动手，凭裕嫔那点小动作根本查不到什么消息。
皇后手里的血燕炖的极好，胶质都被炖出来了，正是补养身子最好的东西。
“姑母这次送来的血燕不少，你等下拿些去看望裕嫔，她毕竟还是五阿哥的生母，皇上虽说让她少出来走动，但毕竟还得顾着五阿哥的颜面。”
听到皇后这么说，剪秋很快点了点头。
姑母办事皇后一向放心，自从和姑母站在一个立场之后，有些事情可就顺心多了。
想到弘乾，宜修的脸上便挂起了笑容。
她坐月子的这段时间，弘乾一天一个样子，转眼间已经长成一个胖娃娃了。
皇上很是疼爱这个儿子，日日都要让苏培盛汇报不说，隔三差五也常来坤宁宫探望。
算算日子，上一世这个时候，应当是甄嬛一枝独秀的时候，如今真是时移势迁，什么都不一样了。
而皇后身边的剪秋姑姑来探望裕嫔，在六宫并未引起什么风波，在外人看来，此时的裕嫔已经成了一颗废棋。
倒是裕嫔对剪秋的到来显得有些惊讶。
凝香是个实诚的性子，随着裕嫔左腿的伤慢慢好起来，她也真心喜欢上了这位主子。
虽说一开始的时候，她们娘娘脾气差了些，但宫里的主子，真如皇后娘娘那般和善的到底还是少，加上足迹是跟着她们娘娘一辈子的，凝香也十分理解裕嫔。
看到裕嫔独自撑着棍子站在廊下，剪秋神色未变，恭敬的行了一礼。
“奴婢参见裕嫔娘娘，娘娘吉祥。”
自裕嫔失势之后，宫里的人心之变她算是见识到了，若非五阿哥还经常来探望她，恐怕她早已让宫里的奴才欺负死了。
实际上，这般活着也不如死了痛快，但每次听到凝香说起五阿哥的时候，裕嫔就觉得自己还不能死，她还得撑着看到自己的儿子登上那个位置。
皇上如今年岁已经不小了，便是再喜欢皇后所生的六阿哥，六阿哥长大毕竟需要时间，而皇上长成的几位皇子中，三阿哥昏庸，四阿哥出身低微，唯有五阿哥最为出色。
这让裕嫔如何能不多加期待呢？
“剪秋姑姑怎么亲自过来了，我如今已经当不得姑姑这句娘娘了。”
裕嫔把自己的姿态摆的很低，甚至直接用‘我’而非本宫，听到她这么说，剪秋的礼仪依旧做的足足的，并未因为这段时日宫中的流言而轻视对方半分。
“裕嫔娘娘是皇上亲封的嫔主，又是五阿哥的生母，奴婢今日过来，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给娘娘送补品来的，另外，皇后娘娘虽然月中，但得知了娘娘的事情之后，也训斥了内务府的奴才。”
“等下内务府便会依数补上娘娘身边的宫人，另外五阿哥那边皇后娘娘也提醒了华贵妃娘娘，华贵妃和敬妃娘娘会照顾好五阿哥的，裕嫔娘娘不用担心，只需安心养病即可。”
听到剪秋这么说，裕嫔心中没有波动是假的，而剪秋的这番话也更让她肯定，皇后和太后应当不知道她做的事情。
不然的话，这时候应当落井下石，而不是雪中送炭。
她让凝香日日去阿哥所看望五阿哥，便是怕五阿哥身边的宫人见五阿哥年幼欺负对方，她不放心也只能用这个笨法子。
但皇后让华贵妃和敬妃照顾五阿哥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想用她的儿子卖给皇贵妃和敬妃一个好？
这两个生不出蛋的老母鸡，抱养了旁人的女儿还不够，竟然还来肖想她的儿子。
尽管心中有了这种想法，但当着剪秋的面，裕嫔并没有表现出来一点异常。
如今便是知道华贵妃和敬妃有这样的心思，她也不能打草惊蛇。
“皇后娘娘德惠六宫，到了这个时候，还愿意拉臣妾母子一把，臣妾感激不尽。”
裕嫔说这话的时候，眼角已经泛起了泪花，若非剪秋一早知道皇后娘娘的催产药是对方动的手，她也会以为对方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但实际上，对方伪善的面具之下是一副黑透了的心肠。
都是在宫里做戏久了的老狐狸，面上谁也不会露出一丝异样。
剪秋顺势扶了裕嫔一把，温声开口说道，“皇后娘娘在月中也记挂着娘娘您，虽说如今宫里流言多了些，但好在事情已经告诉了华贵妃，贵妃娘娘不会坐视不理的。”
“奴婢今日过来已经看望了娘娘，也该回去向皇后娘娘复命了，裕嫔娘娘您保重身子，回头奴婢再来看您。”
剪秋顺势给凝香一个眼神，凝香便连忙过来替换剪秋扶着裕嫔。
主仆二人含笑看着剪秋离开正殿之后，凝香扶着裕嫔进了正殿。
裕嫔回宫的时候六宫的正殿都有了人居住，加上皇上也不是十分看重她，便指了端妃从前居住的延庆殿给她。
裕嫔当时心里不服，这里毕竟是过世的端妃曾住过的宫殿，看着便不吉利，加上地处偏远，她本来算计着永寿宫的正殿，但没成想，还未来得及实施，便落到了如此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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