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五章 莉丝蒂和痛苦魔王
骸骨大陆，午夜。
恩斯的传承结晶从天而降，正在努力追杀云魔的暴怒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了天空。
暴怒感受到了恩斯的气息，回想起恩斯曾说过的话，犹豫了一番后，暂时放过了那很会跑的云魔，飞向了天际，准备拦截结晶。
飞到一半儿，暴怒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天空的传承结晶突然间消失了，像是有人在他之前把这东西给接走了一样。
“这是……世界意志？”
……
纯白空间，世界意识所在。
前一秒见证了最强魔王归来的恩斯，后一秒就出现在了这个诡异的纯白空间内。
淡淡的流光在恩斯面前汇聚，带着亲切感、神圣感和那如母亲般的柔和，一点一点的，凝聚成一个类人形的形体，拥抱了恩斯。
世界意志？
恩斯感受到了这股气息的熟悉，认出了那状态似乎不太对劲的世界意志。
也就是说，这是世界意志的「家」？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世界意志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们两者之间似乎有着某种沟壑，无法沟通，就在恩斯动脑猜测的时候，世界意志握住了恩斯的手。
恩斯感觉到，体内的某种能力正在运转，跟随着本能，恩斯发动了那项能力。
神窃！
一瞬间，奇妙的感觉涌入心头。
恩斯发现自己似乎和整个骸骨大陆产生了某种共鸣，自己的意志似乎在和整个世界融合，就好像，自己成为了世界意志一般。
恩斯理解了世界意志要说的话——对方想把世界意志的位置交给恩斯。
“等等，这不对……”
恩斯倒是不排斥成为世界意志，毕竟他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可能更糟了。
可是，如果用神窃完成这个过程，就意味着世界意志的一切都会被自己窃取，对方就彻底的不存在了，这是恩斯无法接受的。
以前的世界意志或许被魔力蛊惑，做了很多对世间生灵不好的事，但在对方身化世界屏障的那一刻，对方就肯定已经意识到错误了。
对方已经被抹去了所有自由的意志，自己现在还要抹去对方的残渣……他做不到。
“孩子……这并非一份馈赠，而是一份责任，这是等价的交换……”世界意志那微弱到不可查的声音在恩斯的脑海中响起。
恩斯放弃了反抗。
其实在他发动神窃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无法回头了，他只是在挣扎而已。
面前的世界意识逐渐消散。
恩斯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躯，发现自己正朝一个诡异的虚幻状态转换……
幻体。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恩斯试着用手拂过这片纯白的空间，想要出去，结果发现，自己那虚幻的身躯根本就无法突破屏障，只能无奈苦笑着盘腿坐了回去。
看样子，他得在这儿待一段时间了。
思念转动，纯白空间突然发生了变化，骸骨大陆的一切，以投影的方式出现在这里。
“世界意志啊……”
……
骸骨大陆，天外。
随着痛苦魔王一拳砸下，庞大的力道贯穿了倒地力魔的身躯，砸碎了力魔创造的战斗平台，毁掉了这个悬浮在天外的“力魔厨房”。
瞳孔溃散的力魔自天空跌落，划破天际，重重的砸在了恶魔领地的混乱战场。
痛苦魔王甩了甩手。
从高空碎裂的平台起跳，抬脚，七道暗黑的魔法阵化为推进，附着在脚上。
刷！
轰！！！
痛苦魔王抬脚下踢的一瞬间，身形已经来到了力魔的上方，恰到好处的力道砸在了力魔的身上，直接掀飞了方圆十里地的土层。
生物力场是个好东西。
正常情况下，如果力魔的身子太脆，痛苦魔王的攻击会直接贯穿对方的身躯，如果力魔的身躯太硬，被砸下的力魔将会直接贯穿地表。
不管哪一种，打的都不舒服。
可偏偏的，力魔拥有着不错的生物力场，所以痛苦魔王打起来很是畅快。
“我很佩服你的勇气，打了这么久，竟然一句投降的话语都没有，我收回先前的话，你有资格自称恶魔……嗯？昏死过去了？”痛苦魔王刚准备夸上两句，突然发现下面的力魔没了声。
暗黑色的魔力闪烁。
痛苦魔王幽暗的瞳孔观察向四周，发现力魔体内的魔力正不断的朝周围逸散。
这是本源被击碎的表现。
“废物，说什么以力量为主、擅长战斗的恶魔，结果就只有这点本事吗？”痛苦魔王收回了脚，嫌弃的在泥土上擦去了血迹。
他还以为能有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结果这力魔给的压力还不如当年的星空女神。
当年的星空女神可是一次又一次把他打的濒临死亡，而现在这个力魔仅仅只在第一回合压制了他一下，后面完全就是被他按着打的。
痛苦魔王抬头看向了夜空。
架是打完了。
但他并不感觉有多开心。
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的脑海中的记忆很混乱，另一部分是……他好像丢了什么。
“魔，魔王大人？”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拉扯住了痛苦魔王的回忆。
“莉丝蒂？”痛苦魔王疑惑。
“是我，魔王大人，您，您回来了？我一直在等您，您的魔王城我一直替您守着……”莉丝蒂巨龙之躯化作人形，快步跑来。
莉丝蒂的眼角含着泪水。
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于自家魔王这副姿态了，这就是当初魔王大人君临天下的身姿啊！
“我……我的记忆有点混乱……你一直都是这副样子的吗？你的灵魂好像不全。”痛苦魔王一手按住了额头，皱起了眉头。
莉丝蒂的灵魂好像被分割过，面前站着的莉丝蒂和她当初认识的似乎不是同一个。
“记忆？是恩斯又做了什么吗？”莉丝蒂想要靠近痛苦魔王，但又本能的保持了距离。
“恩斯？恩斯是……该死，你这烦人的东西就不能够直接去死吗？！！”痛苦魔王扯住了自己的头发，直接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力魔。
本该濒临死亡的力魔，此刻又站了起来，崩坏的身躯像是被丝线缝合了一般。
这家伙已经没了意识。
但他似乎还想继续打。
黑色的泥水自痛苦魔王脚下渗出，一根根幽暗的触手浮现，凝固、转化。
“吼！！！”
力魔腿部用力，朝着痛苦魔王直冲而来，跟随着本能，迎接了最近的战斗。
嘭！！！
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尖锐触手瞬间从各个方向贯穿了力魔的身躯，将其穿在了天上，来自四面八方的力道将力魔的血肉和骨骼震的粉碎。
半空的力魔一点一点的举起骷髅的手臂，试图握拳，但最后，还是无力的垂了下去。
触手化为黑泥散落。
痛苦魔王死死的抱住了脑袋，感觉零零散散的记忆开始在脑海之中涌现。
啪嗒！
一枚金币自身上跌落，跌进了黑泥中。
痛苦魔王一愣，脑海中的疼痛感消散，属于自己的另一部分记忆重现了脑海。
“魔王大人……”莉丝蒂踏过黑泥，小心翼翼的靠近，搀扶住了痛苦魔王。
“我，我已经死了，对吧？死在了亚当的那一剑里，死在了……故事里。”痛苦魔王转过头，幽暗的眸子静静的看着莉丝蒂。
莉丝蒂低着头，沉默不语。
但有时候，沉默就是答案。
痛苦魔王抬起手，揉了揉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莉丝蒂的脑袋，弯腰捡起了地上那枚金币，但在接触金币的一刻，手臂直接崩裂了。
接触到那枚金币的手臂化为了更多的金币洒落到了黑泥里，溅起了一片泥水。
“魔王大人，您……您现在……”莉丝蒂被吓了一跳，试图捡起那些金币。
痛苦魔王拦住了她。
“别害怕，正常现象，我只是一个从故事中提取出来的残渣，依靠着某种愿望才出现在这里，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痛苦魔王勾动了尚且完好的那一只手，唤回了黑泥。
黑泥消散，力魔的残躯被他收走，周围被破坏的地面也被他重新规整。
显然，他是一个讲文明的魔王。
“魔王大人，我想知道，我……您能告诉我，您，过得快乐吗？”莉丝蒂一点一点的握紧了拳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她忠心于痛苦魔王。
忠心于任何一个版本的痛苦魔王。
当初在白骨林，是魔王大人看透了自己内心隐藏的痛苦，是魔王大人接纳了自己，并引导着自己将这股痛苦转移，为自己带来了救赎。
她并不介意魔王大人变成奇怪的样子，但是，她害怕魔王大人不再需要她。
魔王大人很早以前就变得陌生了，每天和恩斯腻歪在一起，沉沦于欲望、情感或者其他什么更深的东西，似乎每时每刻都不想分开。
莉丝蒂见过这种情况。
她的父亲，巨龙穆罕莫德，就是被她的魅魔母亲给这样诱骗，相信了那荒诞的爱情谎言，然后把自己的一生都困死在了白骨林内。
作为一名合格的眷属，莉丝蒂知道自己没资格干扰魔王大人的感情生活……
但她还是忍不住会去多想。
魅魔是不相信爱情的。
她想着，有一天，自家魔王大人可能会被渣男恩斯彻底玩腻，然后被无情抛弃，自家魔王大人会在寒冬倒地、挺着大肚子饿死在街头。
也正是因为有这种担忧，莉丝蒂才一直守着混乱战场的魔王城，守着魔王大人的归宿。
在看到男版痛苦魔王时，莉丝蒂还以为魔王大人终于想开要甩掉那个渣男了，但在看到那些金币后，莉丝蒂又重新明白了过来。
魔王大人依旧爱的很深。
她不理解这种爱，又不敢去质疑这种爱，内心的纠结让她忍不住想要询问。
“快乐啊……怎么说呢……恩斯那家伙品尝起来确实挺鲜嫩可口的，就是偶尔有会有吃不饱的情况，毕竟不是我一个人在吃……”痛苦魔王挠了挠头，感觉这种事情不好详细描述。
“魔王大人，我问的不是这个。”莉丝蒂摇了摇头，不给对方混弄过去的机会。
“我觉得也是，说实话，以这副身躯来谈论这个话题，确实感觉哪里怪怪的。”痛苦魔王张嘴轻笑了两下，颤动的身躯掉了一堆金币。
“魔王大人？”莉丝蒂提醒。
“好吧，我也觉得「我」的经历挺荒谬的，但有一点我是很肯定的，在那段经历里面，「我」很少感受到来自本身的痛苦。”痛苦魔王收起了笑容，很是认真地看向莉丝蒂。
莉丝蒂和痛苦魔王对视，在那幽暗的眼神里，看到了魅魔所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她父亲有过那种东西。
她一直觉得那是个玩笑，所有魅魔都觉得是个玩笑，她死去的母亲可能也觉得那只是笑话，但或许对于父亲来说……那是真实的。
“这太荒唐了，我竟然有那么一瞬间也认可了那个老混蛋的想法。”莉丝蒂低下了头，似乎是很难接受现在的情况。
“这世界上难以理解的事情多了去了，如果都要搞清楚的话，那会很痛苦的。”痛苦魔王蹲下身子，看向了地上堆积的金币。
每一个金币似乎都代表着一个故事，大多是丑恶的、大多是绝望的、大多是痛苦的。
可是，当这些金币汇聚在一起时，却擦出了某种火花，很是温暖、没有了疼痛。
“我还是很难接受，您认可了荒谬的爱情……您可是最伟大的魔王……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该继续去做什么……”莉丝蒂周身的魔力开始变化，手背渗出一片又一片龙鳞。
“莉丝蒂，虽然你可能不太会听话，但我想，我还是要给你发布一个命令。”痛苦魔王起身抬头，看向了面前的莉丝蒂。
“去做点儿你喜欢做的事吧。”
“看看山林，看看河海，看看日月，实在不行就去找几个巨龙打牌，找找乐子。”
“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你也不是什么生来的管家，你不必终生奉我为主、守护那没用的魔王城，你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
“你就是你，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这条路的方向只能靠自己决定。”
“别被自己束缚。”
“莉丝蒂，你是最棒的眷属。”
“你应该，书写自己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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