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人赃并获？
“砰！”
那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如同在寂静的深夜里引爆了一颗炸弹，将仓库内那股刚刚升腾而起的狂喜与激动，瞬间撕得粉碎！
木屑四溅，尘土飞扬。
那扇厚重坚固的仓库大门，在蛮横的暴力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向内轰然洞开。
破碎的门锁零件带着尖锐的呼啸声，从秦洛峰和王敬山的耳边擦过，狠狠地钉进了对面的墙壁。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一股肃杀之气，疯狂地倒灌而入。
王敬山脸上那因激动而涌起的红潮，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惨白如纸。
他抱着那根还带着“神兵”余温的钢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仿佛一尊被瞬间冰封的雕塑，眼中的狂喜与热泪，还未散去便被无尽的惊骇与恐惧所取代。
在两人惊愕到近乎凝固的目光中，李副厂长背着手，如同一个巡视自己领地的得胜将军，一步三晃地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狰狞与快意，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阴狠而又兴奋的光芒，仿佛一只终于将猎物逼入绝境的鬣狗。
在他的身后，七八个保卫科的干事一拥而入，他们手持明晃晃的警棍，脸上带着标准化的肃杀表情，迅速散开将小小的仓库围得水泄不通，彻底堵死了两人所有的退路。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李副厂长的目光，如同一条毒蛇，在简陋的仓库内缓缓扫过。
他先是轻蔑地瞥了一眼那台由废铜烂铁组成的“盘古”机床，嘴角勾起一抹鄙夷的冷笑。
但当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那台机床之上，那个刚刚诞生，通体漆黑，结构精密得如同钟表内部散发着冰冷致命质感的全新卡盘上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什么东西？
那绝非这个时代，这个工厂，乃至这个国家应该拥有的造物！
那种极致的工业美感，那种远超认知的精密结构，让他这个见惯了苏联“老大哥”先进设备的副厂长，都感到一阵心悸！
紧接着他的目光又落在了王敬山怀里抱着的那根光洁如镜，能清晰反射出人影的钢轴上。
一个疯狂而又无比“合理”的念头，瞬间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
人赃并获！
他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那狰狞的快意，几乎要溢了出来。
他找到了！
他终于找到了将秦洛峰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彻底打入万劫不复深渊的铁证！
“好啊！秦洛峰！你真是好大的狗胆！”
李副厂长伸出手指，遥遥地指着秦洛峰，声音尖利得如同夜枭的啼叫，“我说你怎么天天往这废弃仓库里钻，原来是在这里搞投机倒把的勾当！盗窃国家财产，私藏外国的精密器械！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盗窃国家财产”！
“投机倒把”！
这八个字，在那个年代，每一个字都如同一座大山，足以将任何人压得粉身碎骨，永世不得翻身！
王敬山的腿肚子，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和“政治”沾上边，可今天这顶帽子扣下来别说是他，就是杨厂长亲自出面，恐怕都保不住他们！
然而，在这片足以让任何人肝胆俱裂的肃杀气氛中，秦洛峰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平静。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多抬一下，只是用一种看小丑表演的眼神，静静地看着李副厂长那副丑态百出的嘴脸。
他缓缓地将那根创下时代记录的钢轴，从王敬山颤抖的手中接了过来轻轻地放在工作台上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安放一个熟睡的婴儿。
“李副厂长，你搞错了。”
秦洛峰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镇定与从容。
“这东西，不是偷的也不是外国货。”
他顿了顿，迎着李副厂长那充满讥讽和不屑的目光，缓缓地说出了一句让整个仓库都瞬间陷入死寂的话。
“这是我们……自主研发的。”
短暂的死寂之后，仓库内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那几个手持警棍的保卫科干事，再也绷不住脸上那严肃的表情，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手中的警棍都差点握不住。
“哈……哈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自主研发？”
“就凭他们俩？还有一个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老头？在这堆破烂里？”
“这小子是吓傻了吧？开始说胡话了！”
李副厂长更是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捂着肚子，指着秦洛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秦洛峰啊秦洛峰，我本来以为你只是胆子大，没想到你脸皮更厚！自主研发？就凭你？你知不知道这东西的精度意味着什么？别说是我们厂，就是苏联专家来了都不敢说能造出这种东西！你还真敢吹啊！”
面对这满屋的嘲讽与讥笑，王敬山羞愤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秦洛峰，却依旧是那样的平静。
他甚至还微微地点了点头，仿佛在认同李副厂长的话。
“你说的没错。以我们厂现有的设备，确实造不出这种东西。”
李副厂长脸上的笑容一僵，以为秦洛峰要认怂了。
谁知秦洛峰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差点当场气得吐血。
“所以，我们先自己造了一台能造出它的机床。”
秦洛峰指了指身旁那台巨大的“盘古”，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疯子！
这个小子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李副厂长的脸色由红转青，他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他不想再跟这个疯子废话，他猛地一挥手，厉声下令：“把他给我铐起来！连同这些赃物，全部带走！我今天就要开全厂大会公开处理这个窃国大盗！”
几名保卫科的干事，立刻狞笑着围了上来手中那冰冷的手铐，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王敬山彻底绝望了他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冰冷的触感落到自己的手腕上。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充满了威严与怒火的声音，如同炸雷般从洞开的仓库大门口传来！
“都给我住手！”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杨厂长在刘建国的陪同下，正铁青着脸，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闻讯赶来的车间主任，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
显然，这么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半个工厂。
“杨厂长！您来得正好！”
李副厂长恶人先告状，指着秦洛峰和那一地的“罪证”，添油加醋地说道，“这个秦洛峰，胆大包天！利用您对他的信任，在废弃仓库私设据点盗窃国家财产，私藏外国精密仪器，搞投机倒把！被我当场抓获，人赃并获！”
杨厂长的目光，如同一柄锋利的刀子，缓缓地扫过全场。
他看到了那扇被踹得稀烂的大门，看到了那台造型古怪的机器，看到了那个精密得不似凡物的卡盘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秦洛峰那张平静得有些过分的脸上。
他没有立刻相信李副厂长的一面之辞，而是沉声问道：“秦洛峰，他说的是真的吗？”
秦洛峰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迎着杨厂长的目光，摇了摇头。
“杨厂长，口说无凭，事实胜于雄辩。”
他无视了旁边如同疯狗般咆哮的李副厂长，径直走到杨厂长面前，用一种清晰而又充满了绝对自信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秦洛峰以我的人格和一名技术人员的荣誉担保。这台机床，以及这台机床上的所有核心部件都是由我们攻关小组，自主设计，自主制造的！”
此言一出，全场再次哗然。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副厂长气急败坏地吼道，“杨厂长，您别听他胡说八道！他这是在拖延时间！”
杨厂长的眉头，也紧紧地锁了起来。
这个说法，确实太过匪夷所思，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看着杨厂长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犹豫，秦洛峰知道，必须下一剂猛药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既然李副厂长和各位都不相信，那很简单！”
“我请求，就在全厂技术员的见证下，进行一次公开的精度对决！”
“就用我这台完全由废铜烂铁打造的‘盘古’，对决我们全厂最精密，代表着苏联最高工业水平的那台——苏式15型精密车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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