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绝望生毒计，釜底抽薪时
金陵军区总医院，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此刻仿佛变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门内，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神迹的顶礼膜拜。
门外，是坠入无边冰狱的、一个重生者的彻底崩溃。
江雪梅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她最恨之入骨的男人，只觉得喉咙里充满了血腥的甜味。
她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预知，所有的伏笔，在江卫国那不讲道理的、神魔般的手段面前，都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可笑的独角戏。
她想用钱和未来的蓝图去收买钱振华。
而江卫国，直接买下了钱振华父女的命。
她还在第一层想着怎么做生意。
而人家，已经站在第五层，开始玩弄人心和因果了。
这不是一个维度的战争。
她输了，输得连底裤都没剩下。
没人再理会她，也没人再多看她一眼。
那个被她视为囊中之物的钱振华，此刻所有的心神都在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身上，和那个给了他女儿第二次生命的“活神仙”身上。
江卫国甚至都没有朝她的方向瞥一眼。
那种极致的、发自骨子里的无视，比任何恶毒的嘲讽和羞辱，都更加令她痛苦！
她就像一个跳梁小丑，用尽全身力气，演了一场自以为精彩的大戏，结果却发现，自己连上台的资格都没有，人家主角的剧本里，根本就没有她这个角色。
在一片混乱和道贺声中，江雪梅悄无声息地，像一个真正的幽魂一样，转身离去。
她没有回金陵饭店，而是漫无目的地走在金陵城的街头。
深秋的梧桐叶，枯黄地打着旋儿落下，像她此刻凋零的心。
她输了吗？
是的，她输了。
输掉了金陵厂这条线，输掉了她重生以来最大的一个机遇。
就这么算了？
回京城，去跟那个魔鬼摇尾乞怜？
不！
绝不！
一股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的、近乎于毁灭性的怨毒，从她那颗破碎的心底，疯狂地滋生出来！
常规的手段，她已经斗不过江卫国了。
比财力，青玉阁日进斗金，她那点偷来的钱，不够看。
比人脉，秦家和京城那帮顶层权贵，是她连仰望都无法企及的存在。
比手段，江卫国那神鬼莫测的能力，更是让她感到绝望。
既然如此……
那就掀了这张桌子！
既然我得不到，那我就毁了它！
一个无比恶毒，也无比疯狂的念头，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猛地缠住了她的心脏！
她猛地停下脚步，抬起头，那张泪痕未干的清秀脸庞上，露出一个狰狞而扭曲的笑容。
“江卫国，你不是想要那批J—55电子管吗？”
“你不是想靠着它们，去开创你的电子帝国吗？”
“我倒要看看，当这批‘宝贝’，变成一堆谁也不敢碰的‘索命符’时，你，又该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
她不再迷茫，不再绝望。
她的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焰，那是地狱业火，是玉石俱焚的疯狂！
她转身，快步朝着金陵城最大的邮局走去。
她要写信。
写两封匿名的、足以致命的举报信！
医院里，风波渐定。
钱倩倩的生命体征已经完全稳定，虽然依旧虚弱，但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刘国栋带着一群医生，像研究外星人一样研究着那碗“仙汤”的残渣，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科学”、“奇迹”。
而钱振华，在确认女儿无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江卫国的手，要带他立刻去无线电厂。
“江爷！恩公！您就是我钱振华再生父母！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是您的！”
他的情绪依旧激动，“您要的电子管，我现在就带您去提！厂里谁敢说半个不字，我跟他拼命！”
江卫国点了点头，他知道，必须趁热打铁。
他对着彪哥使了个眼色，彪哥立刻心领神会，带着一半的人手，先行一步，开着那辆解放牌大卡车，直奔无线电厂而去。
当江卫国和钱振华坐着医院派的专车，来到金陵无线电厂时，厂门口已经是一片肃然。
厂长、书记，所有领导班子成员，全都站在门口，像是迎接中央领导一样，列队等候。
显然，钱振华已经提前打过电话了。
“江……江先生！欢迎欢迎！”
厂长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他快步上前，紧紧地握住江卫国的手，脸上堆满了热情洋溢的笑容，“早就听老钱说起您是北京来的贵客，有通天的手段，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啊！”
他绝口不提救命的事，只说是“手段通天”，既给了面子，又显得不那么惊世骇俗。
“客气了。”
江卫国淡淡地应了一句。
“江先生，您要的那批电子管，我们已经全部清点出来了！就在三号仓库！老钱，你亲自带江先生过去！”
厂长殷勤地说道。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仓库走去。
三号仓库，是金陵厂最大，也最核心的备料仓库。
当那扇沉重的铁门被打开时，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足以让任何一个电子爱好者都为之疯狂的景象。
成千上万只崭新的、用防震油纸包裹着的J—55真空电子管，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排排高大的货架上，像一列列等待检阅的士兵，散发着独属于工业时代的美感和冰冷气息。
“江爷，都在这里了。”
钱振华的脸上，带着一丝技术人员特有的骄傲和惋惜，“这批管子，采用的是当年最新的高频增幅技术，性能绝对是世界一流。可惜……因为一些路线上的原因，项目被叫停了，它们也就成了绝唱。”
江卫国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批管子，在未来，将会是无数高端音响发烧友和军用雷达设备商，愿意花重金求购的“古董神管”。
他对着早已等候在此的彪哥一挥手。
“开始吧。”
彪哥立刻指挥着手下的汉子，如狼似虎般地冲了上去，开始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珍贵的“未来黄金”，一箱一箱地往卡车上搬。
厂长和书记在一旁看着，脸上虽然笑着，心里却在滴血。
这可都是钱啊！
就这么被一个“科研项目”给调用了。
但他们不敢有半分怨言，只能陪着笑脸，跟江卫国和钱振华寒暄。
就在最后一箱电子管即将被搬上卡车，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圆满结束时。
一个穿着邮政制服的邮递员，骑着一辆二八大杠，火急火燎地冲进了厂区。
“金陵无线电厂！有你们的加急电报！还有一封……一封从北京中央科技部转过来的、盖了‘绝密’印章的公函！”
邮递员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刺耳。
厂长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钱振华的眉头，也猛地皱了起来。
中央科技部？
绝密公函？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厂长不敢怠慢，立刻签收了文件。
他先是撕开了那封加急电报，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老……老钱……”
他拿着电报的手，都在发抖，“出……出事了……”
钱振华一把夺过电报。
电报的内容很简单，是一封匿名的举报信，直接发到了主管工业生产的省委办公室。
信中，用一种极为专业的、内部人士的口吻，揭露了一个“惊天秘密”——金陵厂这批封存的J—55真空电子管，存在着致命的技术缺陷！
其核心的钨丝栅极材料，在长时间高压工作下，会产生不稳定的金属疲劳，极易导致内部短路，甚至引发连锁爆炸！
这封举报信，写得有理有据，数据详实，仿佛是出自某个参与过项目研发的内部人员之手！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钱振华看完，气得浑身发抖，“这是污蔑！是赤裸裸的污蔑！J—55项目是我亲手主持的，所有的技术参数都经过了上万次的实验，绝不可能有这种问题！”
然而，厂长却没听他解释。
他颤抖着手，拆开了那封来自北京的、盖着“绝密”红章的公函。
那是一份由中央科技部联合军工委员会下发的、措辞严厉的质询文件。
文件里，明确提到了他们也收到了关于J—55电子管存在“重大安全隐患”的匿名技术报告，并引用了其中几段关键的、外人绝不可能知道的内部测试数据！
文件最后，用不容置疑的口吻，下达了三条命令。
一、金陵无线电厂，立刻封存所有J—55型号电子管，原地待命！
二、在京城专家组抵达之前，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转移、调用、或损毁这批物资！
三、总工程师钱振华，即刻起，暂停一切职务，配合调查！
公函的末尾，是两个鲜红的、刺眼的、足以压垮任何人的印章。
“咣当。”
厂长手里的公函，掉在了地上。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
钱振华也看到了那份公函，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暂停职务……
配合调查……
这八个字，像八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知道，自己完了。
这不是简单的技术问题，这是政治问题！
是有人，要从根子上，毁掉他，毁掉他一生的心血！
而此时，站在卡车旁的江卫国，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看着那两份几乎是同时抵达的“催命符”，他的脸上，没有半分惊讶。
他的眼中，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看着垂死挣扎的猎物的……
讥讽。
他缓缓地，转过头，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他身旁的彪哥。
“彪子，”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看来，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她这是在告诉我，她手里的牌，还没打完。”
“她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将死我的军吗？”
江卫国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嗜血的、充满了无尽嘲弄的笑容。
“可笑。”
“她根本不知道，我手里这张真正的王牌，到底是什么。”
“她以为她在第五层，以为用规则就能困住我？”
“她错了。”
“因为我，根本就不在棋盘上。”
“我，就是那个，制定规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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