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狂澜将至我为礁,一车功勋定狂涛
苏婉清和李秀兰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狂的男人,一时间,竟说不出半个字来。
将价格翻一倍,在这场波及全城的“严打”风暴中心,开得比任何时候都高调。
这不是做生意,这是在用自己的脑袋,去撞国家政策的枪口!
这是自杀!
“爸……”
李秀兰的声音,带着哭腔,“咱……咱们不做了行不行?钱够花了,咱们把门一关,谁也惹不起……”
苏婉清也是脸色煞白,她扶了扶眼镜,用一种近乎请求的语气说道:“江师傅,赵市长这次的决心很大,文件已经下达到了每一个街道和单位,就是要抓典型,杀鸡儆猴。我们现在……没必要去当这个猴啊。”
江建国看着眼前这两个真心为他担忧的女人,心中流过一丝暖意。
但他眼中的决绝,却没有半分动摇。
他知道,她们不懂。
退缩?
关门?
在林晚晚这种同样知晓未来的重生者面前,退缩,就等于死亡!
他今天关了门,明天,林晚晚就有无数种方法,借着这股“严打”的东风,将“江记”以前所有行为翻出来,新账旧账一起算!
到时候,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面对这种降维打击,唯一的生路,不是躲,而是迎着刀口,冲上去!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用一种最蛮横、最不讲理、最让他们看不懂的方式,将对方那把看似锋利的刀,砸得粉碎!
“你们不用说了。”
江建国摆了摆手,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照我说的去做。明天,铺子照开,价格翻倍。天,塌不下来。”
说完,他便将自己关进了房间,留下苏婉清和李秀兰面面相觑,脸上只剩下无尽的担忧和茫然。
……
次日清晨,京城的天,阴沉沉的,像是憋着一场大雪。
整个城市的气氛,都透着一股肃杀。
街面上,平日里那些零星的、偷偷摸摸卖点针头线脑的小贩,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就在这风声鹤唳的时刻,轧钢厂门口,那个写着“江记食铺”的招牌,却依旧准时地挂了出来。
不仅挂了出来,旁边,还多了一块由苏婉清亲手用最醒目的红纸写就的价目表:“灵泉五香蛋:两毛一颗。秘制酱萝卜:一毛五一份。祖传凉皮:两毛五一碗。”
这价钱,简直是疯了!
消息像长了腿,瞬间传遍了整个厂区。
无数人从车间、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着那个依旧在大槐树下,不紧不慢地支起摊子的男人。
“老江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我的天,他这是嫌命长吗?今天市里的联合执法队可就在附近巡逻呢!”
“完了完了,这下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往日里排起的长龙不见了。
只有几个胆子最大、和江建国关系最好的老工友,比如胖子李才敢远远地站着,脸上是又急又怕的神情。
苏婉清和李秀兰站在柜台后面,手心冰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们感觉,自己不是在卖东西,而是在一个即将引爆的火药桶上跳舞。
江建国却像是没事人一样。
他依旧不紧不慢地,将那锅香气四溢的五香蛋摆好,甚至还有闲心,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
他在等。
等那把专门为他而来的,最锋利的刀。
终于,在上午九点半左右,伴随着一阵急促而又刺耳的汽车喇叭声,三辆绿色的吉普车,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猛地停在了轧钢厂的大门口!
车门打开,从上面跳下来十几个穿着崭新制服、别着“联合执法”的执法队员!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人。
他叫马国栋,是这次市“严打”办公室的副主任,也是赵立春副市长手下最得力的一员干将,以铁面无私、手段强硬著称。
“就是这里!”
一个尖嘴猴腮的身影,从最后一辆车上跳了下来,正是那个消失了许久的瘦猴!
他此刻一脸的谄媚和恶毒,指着江建国的摊子,对着马国栋点头哈腰,“马主任!就是他!京城里现在最大的投机倒把贩子!顶风作案,哄抬物价,简直无法无天!”
马国栋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小小的摊位。
当他看到那块红纸上写着的、骇人听闻的价格时,他那张严肃的脸上,瞬间布满了寒霜!
“好大的狗胆!”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顶着市委的严打通知,还敢坐地起价!这是公然向党和人民挑衅!”
“来人!”
他大手一挥,厉声喝道,“把这个摊子给我封了!所有商品,全部没收!老板和所有相关人员,全部带走!我要亲自审问!”
十几个执法队员,如狼似虎地,瞬间就将那个小小的摊位,围了个水泄不通!
完了!
所有围观的人,心中都冒出了这两个字。
李秀兰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亏被旁边的苏婉清一把扶住。
苏婉清的脸,也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江建国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他站起身,没有看那些气势汹汹的执法队员,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那个一脸得意的瘦猴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然后,他才转向那位马主任,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反而,是一种让人看不懂的、平静的微笑。
“马主任是吧?”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全场,“您这阵仗,可真不小啊。”
“少废话!”
马国栋冷喝道,“江建国!你公然违反市委规定,哄抬物价,扰乱市场秩序!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有。”
江建国点了点头,他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了那份盖着国徽钢印的“特供证”,递了过去。
“我江建国,是西山疗养院的专供员。我卖的,是给首长们供应剩下的边角料。这事,轧钢厂的王厂长和保卫科的赵科长,都知道。”
马国栋接过文件,只扫了一眼,便冷笑一声,将那文件随手扔在了地上。
“特供证?”
他脸上满是轻蔑,“我告诉你,江建国!这次严打,是赵市长亲自下的命令!别说你一个小小的专供员,就是天王老子,只要敢在京城地面上搞投机倒把,也照抓不误!”
“你那份证明,只能证明你有给疗养院送货的资格!可没给你在光天化日之下,用两毛钱一颗的天价,向老百姓贩卖鸡蛋的权力!”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瞬间就将江建国那最大的护身符,给驳得体无完肤!
完了!
这次是真的完了!
苏婉清的心,沉到了谷底。
瘦猴更是得意得几乎要笑出声来。
江建国看着脚下那份被他视若珍宝的“特供证”,脸上,却依旧带着那抹古怪的、平静的微笑。
“马主任,说得好。”
他竟然点了点头,赞同道,“看来,光有这份证明,确实还不够啊。”
他顿了顿,抬起头,看向马国栋的身后,那条通往市中心的大路,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让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充满了算计的弧度。
“那……如果再加上这个呢?”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阵沉稳而又充满了特殊韵律的马达轰鸣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只见一辆刷着军绿色油漆、车头挂着一颗闪亮红星的、他们从未见过的“嘎斯”吉普车,正不紧不慢地,朝着这边,开了过来。
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那辆车的车牌!
不是普通的黑牌,也不是政府机关的白牌。
而是一块红底白字、以“军”字开头的,他们只在传说中听说过的特种军牌!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执法队的吉普车旁边。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一身笔挺军装、肩膀上扛着两杠一星的年轻少校,面容冷峻地,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了江建国的摊子前,对着那个还愣着的江建国,“啪”地一下,行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
“报告江师傅!”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充满了军人特有的穿透力!
“奉西山疗养院首长命令!前来提取本周的‘特供’份额!这是清单,请您过目!”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份盖着西山疗养院红色公章的、打印得整整齐齐的清单,双手,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江建国的面前!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都静止了。
所有的人,包括那位不可一世的马主任,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看着那身笔挺的军装,看着那颗闪亮的将星,看着那份红章的清单,再看看眼前这个穿着一身普通工装、手里还沾着酱萝卜汁儿的……
老头子。
一个荒诞到让他们怀疑人生的念头,同时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这……
到底……
是谁在给谁“特供”啊?
那辆挂着特种军牌的绿色吉普车,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静静地停在那里。
它不鸣笛,不闪灯,却自有一股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敬畏和恐惧的无形气场,将整个场面死死地镇住。
马国栋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骇然。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年轻少校肩膀上那颗闪亮的、刺目的将星,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人扼住了。
少校!
一个活生生的、能调动特种军牌车辆的少校,竟然对着一个卖茶叶蛋的老头子,行了一个标准到可以写进教科书的军礼,还用那种下级对上级汇报工作般的口吻,称呼他为“江师傅”?
这世界,彻底疯了!
而站在他身旁,那个刚刚还得意洋洋、以为大局已定的瘦猴,此刻已经彻底傻了。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竟直接跪在了地上,裤裆里,一股骚臭的液体,瞬间洇湿了一大片。
他看着那身军装,那辆车,再看看那个他一心想要置于死地的江建国,他知道,自己这次恐怕连“踢到铁板”这种形容词,都不配用了。
他这是一头撞上了从天而降的、足以将他碾成齑粉的陨石!
在这片死一般的寂静中,江建国动了。
他脸上那抹让人看不懂的微笑,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没有去看马国栋,也没有理会地上那个已经吓尿了的瘦猴。
他只是对着那位少校,平静地,点了点头。
“辛苦了,同志。”
他的声音,不带半分谄媚,倒像是一个长辈在慰问晚辈,“来了就好。”
然后,他转过身,对着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的苏婉清和李秀兰,用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语气,吩咐道:“婉清,秀兰,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首长们在等吗?”
“把咱们给疗养院准备好的那一份‘特供’,拿出来,让这位同志带走。”
“哎!哦哦哦!好!”
李秀兰这才如梦初醒,她和苏婉清两人连忙手忙脚乱地,从柜台下面,抬出了一个用柳条精心编制的、盖着干净厚布的大竹篮。
那名少校上前一步,一丝不苟地,接过江建国递过来的清单,对着竹篮里的东西,开始清点。
“特级灵泉五香蛋,二十颗,没错。”
“特级秘制酱萝卜,五斤,没错。”
“特供新鲜黄瓜,五斤,没错。”
“特供一号西红柿,五斤,没错。”
他每报出一个名字,周围的人,心脏就跟着抽搐一下。
而那位马主任,脸色就更白一分。
当他听到“灵泉”二字时,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光听名字,就知道这绝不是凡品!
“报告江师傅!清单核对无误!”
少校清点完毕,再次立正,声音洪亮,“请指示!”
“装车吧。”
江建国淡淡地摆了摆手。
少校应了一声,亲自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大竹篮捧起,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稳稳地,放进了那辆绿色吉普车的后座上。
做完这一切,他关上车门,再次走到江建国面前,神情严肃。
“江师傅,”
他看了一眼旁边那群已经彻底呆若木鸡的联合执法队队员,和那个脸色比死人还难看的马国栋,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问道,“刚才,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是否……有不法分子,在干扰您的‘特供’任务?”
他这番话,问得极有水平。
既点明了江建国任务的重要性,又将性质,直接拔高到了“干扰国家任务”的层面!
马国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再也撑不住了,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也顾不上什么领导威严了,对着江建国,就是一个近乎九十度的鞠躬!
“江师傅!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他声音都带着哭腔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工作做得不仔细!我……我不知道您是在执行这么重要的革命任务啊!”
他又猛地转过身,指着地上那个已经瘫软如泥的瘦猴,厉声咆哮:“都是他!是这个社会渣滓,恶意举报,提供虚假情报,污蔑您!浪费我们宝贵的执法资源,更险些……险些破坏了您为首长们服务的大计!他这是罪大恶极!是罪该万死!”
“来人!”
他对着自己手下那几个早已吓傻了的队员怒吼,“把这个恶意举报、意图破坏国家重要任务的犯罪嫌疑人,给我抓起来!带回去!给我往死里审!一定要把他背后的黑手,给我挖出来!”
两个执法队员如蒙大赦,立刻冲上去,将瘦猴从地上架了起来。
瘦猴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像一滩烂泥,任人摆布。
江建国看着马国栋这番精彩的“变脸”表演,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
他摆了摆手,用一种“宽宏大量”的语气说道:“马主任,言重了。你们也是按章办事,不知者不罪嘛。”
他越是这么说,马国栋心里就越是发毛。
他知道,今天这关要是过不去,他这身皮,明天就得被扒下来!
“不不不!江师傅,您千万别这么说!是我们错了!我们工作有重大的失误!”
他看着江建国,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江师傅,您看,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也为了更好地保护您的‘特供’任务顺利进行。我决定,从今天起,我们联合执法队,每天派两个同志,就在您这铺子旁边,设立一个‘治安联络点’!专门负责为您……站岗放哨!确保再也没有任何不法分子,敢来打扰您!”
此言一出,全场再次陷入死寂!
让市里的联合执法队,来给一个卖茶叶蛋的站岗?
这已经不是魔幻了,这简直是神话!
江建国沉吟了片刻,才仿佛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既然马主任一片好心,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不过,同志们站岗也辛苦,我这铺子里的东西,你们随便吃,不要钱。”
“那怎么成!那怎么成!”
马国栋吓得连连摆手,“纪律!这是纪律!我们……我们可以买!对!我们可以自己花钱买!”
一场惊天动地的“严打”行动,就以这样一种极其荒诞、却又顺理成章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那位少校,对着江建国再次敬了一个军礼后,便上车,绝尘而去。
而马国栋则亲自押着那个如同死狗般的瘦猴,带着他的执法队,灰溜溜地离开了。
只是,他真的留下了两个队员,像两尊门神一样,笔直地,站到了“江记食铺”的摊位两旁。
看热闹的人群,在巨大的震撼中,缓缓散去。
只是他们看向江建国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好奇,不再是羡慕,而是一种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对某种未知而又强大力量的……
敬畏!
江建国看着眼前这番景象,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知道,他赢了。
赢得了这场与林晚晚之间,第一次的隔空交锋。
他不仅没被那把“严打”的刀砍死,反而借着这把刀,将“江记食铺”这块招牌,镀上了一层谁也无法撼动的、最坚硬的“金身”!
他转过身,看着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的苏婉清和李秀兰,脸上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好了,苍蝇赶走了。”
“咱们……继续开张吧。”
他顿了顿,目光,越过眼前的一切,投向了那座矗立在市中心的、灰色的政府大楼的方向。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林晚晚,这个他前世的梦魇,这一世的宿敌,在得知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后,又会使出怎样狠毒的招数?
他不知道。
但他,无比期待。
因为,他江建国,再也不是前世那个任人宰割的老人了。
他是一头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手握屠刀的恶鬼。
而他最喜欢的,就是看着那些自以为是的猎人,一步一步地,走进他精心设置的、死亡的陷阱。
“来吧。”
他在心中,无声地,对着那个未曾谋面的敌人,发出了战书。
“让我看看,你这只披着人皮的黄鼠狼,到底……还有多少斤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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