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鞭炮炸人渣

周大强一听就来精神了，三两下把馒头塞进嘴里，抓着外套就下了炕：“走，这就走。”

俩人拎着板锹锄头，江源还回家在仓房里拿出一个大包袱，背起来就顺着村道往上岭村去。

上岭村离得不远，直线距离拢共五六里地，但中间隔着一道山坎子，没有捷径，只能从山顶上翻。

江源两个人年轻力壮的，体力足腿脚快，赶着太阳落山之前就到了上岭村。

这个村子家家户户都是泥胚房，就连大队的院子也只是比普通村民家多了一道围墙，经济条件比铁牛沟还差。

村路上偶尔碰见两个人，都面黄肌瘦的，衣服上全是补丁摞着补丁，看不出本来颜色了。

江源打听着顾二蛋家，一路摸过去。

都不用靠得太近，里边的争吵声已经传的满街都是了。

“顾二蛋你个不中用的王八羔子，我嫁你家这些年，一天福没享过，现在让你去找那小兔崽子，你都能空手回来，你还能干成点啥！”

这中气十足的女音，江源知道应该就是顾二蛋的媳妇，顾向晚那个舅妈了。

他一肚子坏水转了转，侧耳又听了一会。

“那白眼狼过上好日子了，就忘了本了，当年要不是我给她一口饭吃，早就跟她那死鬼娘一起饿死了！”

“你也是个没用的玩意儿，连个丫头片子都治不住，滚滚滚，今晚没你饭吃！”

啪地一声，江源透过院墙的缝子看见，顾二蛋被撵了出来，连个屁都没敢放，只能对着窗户无声的嘟囔几句。

江源往包袱里掏了两下，拽出一根鞭炮来。

周大强张着嘴小声乐：“哥，你这从哪找的？”

江源掏出火柴，说：“店里开业剩的。”

说着，呲一声点燃引线，唰地就扔进了顾二蛋家里。

噼里啪啦炸响一片，红纸被嘣上天，硫磺味带着烟气四散，还夹杂着顾二蛋和他媳妇的尖叫咒骂声。

“谁家的小兔崽子！往人家里扔炮仗！”

“他奶奶个龟孙的！”

江源和周大强一人一个连着往里扔，蹲在院墙下边听见里边热闹闹的，都憋不住笑。

三五条炮仗扔进去，里边咒骂声不绝于耳，不等顾二蛋出来找，江源就带着周大强贴着墙根溜了。

上岭村后边有一片山地，是村子的坟茔地，家家户户的村民百年以后都会埋在这里。

江源顺着山脚一路往上找，挨个墓碑看过去，有的人家讲究点立个石头的碑，虽然没有什么雕刻，但看着也规整。

有的家穷找不起刻碑的工匠，就自己用凿子歪歪扭扭的写上逝者名讳，移栽一棵树遮挡风雨，也算尽了心意。

江源一路找上去，都走到最顶上了，也没看见顾向晚母亲的名字。

周大强抹着脑门上的汗：“这顾二蛋不会连个坟都没给他姐立吧？”

江源磨了磨牙，深觉刚才那几挂鞭炮便宜他了，咬着牙根说：“再找找。”

两人分头又找了一遍，眼看着太阳都快落山了，才在山阴处一个窝风的角落里，找到了。

江源过去一看，哪有什么正经碑刻，只是一块破木板子，写着顾向晚母亲的名字，周围荒草丛生，破败不堪，要不是仔细找，这坟头都被野草盖住了。

他在心里把顾二蛋骂了个狗血淋头，一边伸手把坟头上的草拔掉，把倒下的木板子扶起来。

江源虔诚的跪倒在地上，从兜里掏了几样果品，整齐摆在坟前。

周大强点了三支香递给他，就往后退了几步，静静等着。

江源拈着香举过头顶，说：“岳母大人在上，小婿来晚了，没能跟小晚结婚后第一时间过来祭拜，是我错了。”

“但是您放心，我对小晚是真心实意的，以后一定不会亏待了她，我会给她最好的生活，将我所能办到的一切都满足她。”

“现在您有两个可爱的孙辈，我和小晚的日子也越过越好。”

“顾二蛋一家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让您在这窝风潮湿的地方受苦了，今天我没带小晚来，怕她看见这场面心里难受。”

周大强安静的听着他说话，觉得哥哥嫂子的感情可太好了，这感动的泪水还没落下去，就被接下来的话吓了一大跳。

江源淡然的说：“今天小婿就开棺了，把您移出这受苦遭罪的地儿，带回铁牛沟去。”

“离小晚近一点，让您能看见她的好日子，您在九泉之下就安心吧。”

平平淡淡的语调说了一大堆孝子贤孙的话，结果竟然是奔着挖坟开棺来的了，可把周大强吓死了。

眼看着江源论起板锹就要挖，一个箭步窜上去按住他，说：“哥啊，要不再考虑考虑呢？”

“嫂子知道这事吗？”

“直接挪坟不好吧？是不是算个黄道吉日？”

江源推开他，说：“这破地方只要能挪走，哪天都是黄道吉日。”

“你嫂子要是来了，看见这坟头草都三尺高的场面，不定伤心成啥样呢。”

“我给挪到铁牛沟去，我家祖坟里有的是空地方，都打理好了再带你嫂子看，保准高兴。”

周大强看江源喜滋滋乐呵呵的脸，真不知道这夫妻情趣都已经升级到给岳母挪坟的地步了。

江源抡着板锹就开挖，潮湿的泥土又沉又厚，这地方窝风是个凹进去的地方，地势低，下点雨就存水。

他裤脚上衣襟上都沾着泥浆，本以为要挖很久，没想到两人几锹下去，就磕碰着硬物了。

江源半跪着轻轻抹掉上层的泥土，赫然露出一片森白的骨头。

“他奶奶的。”江源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

谁家下葬挖这么浅的坑啊！

连个棺材都没有，当初很可能是卷着草席就放下去了。

这顾二蛋真是不当人呐，对亲姐姐的后事都这么潦草。

江源把包袱皮展开铺在地上，也不用锹了，怕把年常日久的骨头磕坏了，就用手一点点的把尸骨捞上来，整齐码在布上。

这么浅的坑也就算顾母运气好，没被积水冲走，不然现在连这点尸骨都找不到了。

等一切都处理好，江源把原来的坑填上，给尸骨装好一抬手就背在背上，胸腔打着死结，就算一路再走回去，也绝对不会散开。

“岳母，女婿带你回家了。”

江源做这些不为了向谁庆功，显示自己有多孝顺。

只是想着顾向晚幼时无父，亲缘单薄，唯有这一个母亲相依为命几年，算是牵挂。

安顿好她母亲，顾向晚心里会更舒服一点，清明寒食有个能上香祭拜的地方。

这么想着，江源一路将尸骨背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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