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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如释重负


从医院那弥漫着消毒水味儿的大门走出来,秦筝径直走向停车的地方,一路上,她的脚步略显沉重,上车后,更是沉默寡言,只是专注地发动车子,缓缓驶离。车窗外的街景如幻灯片般一一闪过,可秦筝的眼神却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思绪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黎昕,心里却不似表面这般平静。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刚刚离开时,龙医生那皱起的眉头,欲言又止的神情,还有那看向自己时,带着几分无奈又似乎夹杂着别样意味的眼神,那眼神就像一根无形的线,牵扯着他的心,让他心里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犹豫了许久,黎昕还是决定打破这令人有些压抑的沉默,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尽量显得轻松地对秦筝说道:“阿筝,你别太担心了呀,我现在比以前真的好很多了呢,已经很久都没犯病了,而且我感觉自己都能较好地控制情绪了,你看,我现在状态挺不错的吧。”

秦筝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依旧直视着前方的道路,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侧头看了黎昕一眼,那眼神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感,随后她轻声反问黎昕:“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就是个特别软弱,遇到事儿只会躲的人啊?”黎昕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懵,赶忙摇头说道:“怎么会呢,阿筝,你怎么会这么想呀?”

秦筝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缓缓说道:“你就不应该瞒着我呀,这些治病的事儿,你干嘛要一个人去承受呢。其实,我可以陪着你一起做治疗,一起去面对那些艰难的时刻,一起慢慢康复的呀。”

黎昕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其实,他之前瞒着秦筝,也是怕她担心,怕她会因为自己的这些状况而有压力。可秦筝现在的话,却让他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啊,在秦筝送黎昕去见龙医生的时候,趁着黎昕在做检查的空当,龙医生私下里和秦筝透露了黎昕心理问题的严重性。龙医生告诉秦筝,黎昕之前就有过治疗的经历,只是那时候,他心理上承受的痛苦实在是太大了,根本难以继续坚持下去,所以无奈中断了治疗。

后来,是因为黎昕遇到了秦筝,他太渴望能长久地、名正言顺地陪在秦筝身边,陪着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想参与她生活的点点滴滴,所以才又重新鼓起勇气,再次接受治疗。

可这治疗的过程,又哪是那么容易的呢。好几次,黎昕都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黑暗的深渊之中,周围全是无尽的痛苦和折磨,几乎快要被那沉重的压力给压垮了,好几次都到了崩溃的边缘,甚至脑海里都闪过了轻生的念头,觉得这样或许就能解脱了。

秦筝知道这些后,心里别提多心疼了,她想着,要是自己从一开始就能陪着黎昕一起面对这些,那他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么多的苦了呢,是不是那些艰难的时刻,他也能多一些支撑的力量呢。

车里的气氛依旧有些沉闷,黎昕思索了一会儿,看着秦筝,眼中带着一丝好奇,又夹杂着些许试探地问道:“阿筝,那你说,要是我一直都摆脱不了心里的这些阴影,这心病怎么都治不好的话,你会怎么样呀?”

秦筝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随后又缓缓放松,脸上浮现出一抹淡然的神情,她微微歪着头,像是已经深思熟虑过一般,平静地说道:“要是那样的话,那就一起回迤沙拉呗。咱们可以在那儿开一家民宿,再养养蚕,过那种简简单单的日子呀。你就主内,操持着家里的事儿,我呢,就主外,去打理民宿的生意,我觉得也挺好的呀。”

黎昕听了秦筝的话,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秦筝这是在告诉他,无论自己变成什么样,她都愿意陪着自己。龙医生之前说过,自己的病情主要表现在对喧闹的环境、陌生的人群会产生很强烈的应激反应,可秦筝却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天大的难题呀,要是实在改变不了,那就远离那些喧嚣,回归田园生活,守着一方宁静,也不失为一种美好的选择呢。

黎昕看着秦筝那认真的侧脸,心里满是感动,他言辞恳切地对秦筝说道:“阿筝,有些事儿呢,真不是我故意想要瞒着你的,只是现在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你说,我怕说出来会让你不开心,或者给你带来困扰,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些时间呀?我向你保证,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最真实的我,把所有的事儿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秦筝转头看向黎昕,对上他那真挚又带着几分期待的眼神,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嗯,我知道的,你要是哪天想跟我说了,我很愿意当那个善解人意的听众呀。我想着,你那些没说出口的事儿,大概就是你在缅北时候经历的那些苦不堪言,深深刺痛灵魂的事儿吧。不过没关系,你要是愿意讲,我就好好听着,要是不想说,那我就一辈子都不问,只要你现在好好的就行。”

秦筝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不过呢,我这个人也是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的哦。只要你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没有那种纠缠不休的前女友,也没有什么私生子之类的糟心事,其他的,我都能接受的啦。”

黎昕听了秦筝的话,先是一愣,随后心里满是对她这份豁达的感动,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笑意问道:“阿筝,那既然这样,我可以正式追求你了吗?”

秦筝听了这话,微微皱眉,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她看着黎昕,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地说道:“黎昕,我可得跟你说清楚了呀,我这个人其实很小气的,也够心狠的呢。要是以后你心里还总是念着谁,觉得对别人有所愧疚,哪怕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我可都接受不了的哦,我肯定会跟她计较的,哪怕只是在心里计较呢。”

黎昕看着秦筝这突然变得凝重的态度,心里有些不明所以,他挠了挠头,疑惑地问道:“什么心里那一关呀?阿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秦筝听了黎昕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深深地看了黎昕一眼,心里想着,他这是故意不想提起吗?可是,曲曼丽的死,就像一根刺一样,横在了他们两人中间呀,这件事儿必须得面对,得事先说清楚才行呢。

而且,之前黎昕还说过没看到那封信,秦筝想到这儿,心里就有些来气,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黎昕说道:“曲曼丽自杀那件事儿,我可不是不愿意跟你一起去面对呀,只是那天刚好我大哥来了江南,我实在是抽不开身呀。”

说着说着,秦筝自己都觉得这理由有些牵强,她咬了咬嘴唇,有些懊恼地接着说道:“好吧,我承认,我那天的所作所为,就是在逃跑,我怕你为难,也怕会惹上一堆麻烦事儿,更怕你不在的时候,村里人会把我给撕了呀。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呀,命是她自己不要的,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儿内疚一辈子的,也不会准许我爱的男人一直记挂着她呢。”

黎昕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地看着秦筝,问道:“阿筝,你说曲曼丽死了?”

秦筝被黎昕这反应弄得有些懵,她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她不是自杀了吗?当时不是都闹得挺严重的嘛。”

黎昕赶忙说道:“阿筝,她没死啊!她活得好好的呢,小海前两天在电话里还跟我提起,说曲曼丽最近都在忙着相亲呢,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呀。”

秦筝听了黎昕的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她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说道:“曲曼丽没死?这怎么可能呢?”

黎昕看着秦筝那震惊的模样,赶忙解释道:“是啊,没死呀!她当时喝的那农药,其实是稀释了水的,她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死透呀,就是想借着自杀这事儿来逼我让步而已呢。而且呀,医生都说了,她在抢救台上的时候,求生欲可强烈了,那就是不想死呀。”

秦筝整个人都愣住了,回想起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心里一直因为曲曼丽的事儿而堵得慌,那种无法释怀的心塞与难受,就像一团阴霾笼罩着自己,可现在,居然被告知这一切都是误会,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黎昕看着秦筝那懵住的样子,又接着问道:“阿筝,那到底是谁告诉你曲曼丽死了呀?”

秦筝这才回过神来,她有些茫然地说道:“是小海啊,就是曲涛呀,我看到他发的朋友圈了,上面写着‘傻姑娘,一路走好,来生别那么蠢’,还配了一张图呢,我就以为说的是曲曼丽呀。”

黎昕听了,赶紧拿出手机,开始翻看曲涛的朋友圈,曲涛的朋友圈设置的是半年可见,再加上那家伙平时就爱发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黎昕翻了好久,才终于看到那条朋友圈。仔细一看,配图是一只猫呀,黎昕顿时哭笑不得,无奈地说道:“阿筝,你这闹了个大乌龙呀,小海说的是猫呢,是他养了好几年的一只母猫,听说是掉别人家蓄水池里淹死了,所以他才发朋友圈悼念呢。”

“猫?”秦筝也彻底懵了,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小半年时间,心心念念“悼念”的居然是一只猫呀,这也太荒唐了吧。

黎昕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对呀,就是一只猫呢!曲曼丽第二天就脱离危险了,现在呀,正开开心心地生活着,还一门心思地忙着去相亲,想要找寻新的幸福生活了呢。”

秦筝听完黎昕的话,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有惊讶,有释然,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喜悦,她喃喃自语道:“没死?小海发朋友圈说让一路走好的是一只猫!”

这一刻,秦筝只觉得心里那块一直沉甸甸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原本横在她和黎昕之间那道无形的隔阂,也随之消散了,她的心情就像是拨开云雾见了晴天一般,豁然开朗起来,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黎昕看着秦筝那变化的神情,心里一阵心疼,他想着,原来她一直都误会了呀,可想而知,这段时间,这个小女人心里得多煎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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