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做错事，走错路

暮色如墨，一点点晕染开来，给整个村子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衣。秦筝站在院子里，手中的扫帚缓缓停下，目光落在院门外那个瘦小的身影上。她的内心五味杂陈，看着禄小琴那副落魄的模样，曾经的恨意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怜悯。

回想起禄小琴和余芳艳她们一口咬定大舅时，秦筝心中确实有过愤怒与怨恨。可如今，眼前的禄小琴被家人抛弃，周围全是指责与谩骂，她就像一只迷失在暴风雨中的小鸟，无依无靠。秦筝深知，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处于价值观形成的关键时期，她们见识有限，又缺乏正确的引导，犯下错误并非不可原谅。

“嫌弃吗？说不上吧！或者说，我没想过要嫌弃她们。”秦筝轻声呢喃，声音被微风轻轻裹挟，飘散在空气中。她微微叹了口气，抬步走向禄小琴。

此时的禄小琴，头发凌乱得如同枯草，小脸脏兮兮的，眼神中满是恐惧与无助。她瑟缩在台阶上，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鹿。秦筝蹲下身子，温柔地将手中的羽绒服递过去，轻声说道：“穿上吧，别冻感冒了。”

禄小琴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犹豫着不敢伸手去接。她嗫嚅着：“姐姐，我……我身上脏，会弄脏衣服的。”那声音小得如同蚊蝇，带着几分自卑与怯懦。

秦筝的心头猛地一揪，她轻轻握住禄小琴的手，将羽绒服塞到她怀里，柔声道：“小琴，你不脏，在姐姐心里，你是个干干净净的好孩子。”

禄小琴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这些日子所遭受的委屈与痛苦，在这一刻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她放声大哭起来：“阿爸阿妈都嫌我活着丢了家里的脸，他们不要我了……”

秦筝轻轻将禄小琴搂进怀里，拍着她的背，试图给予她一些安慰。可她心中明白，这些安慰对于禄小琴来说，或许只是杯水车薪。过了许久，禄小琴的哭声渐渐平息。秦筝看着她，问道：“余芳艳呢？跟她爸妈一起搬家走了吗？”

禄小琴抬手抹了抹眼泪，抽泣着说：“她搬家的前一天晚上来找过我，说她爸把她许到山里一户人家当童养媳了。”

“什么？”秦筝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童养媳这种陋习存在？”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带着几分愤怒与震惊。

禄小琴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她，在她的认知里，班里也有同学去做童养媳，她不明白秦姐姐为什么如此生气。

“余芳艳她自己也愿意吗？”秦筝继续问道。

禄小琴低下头，回忆起那天晚上余芳艳抱着她痛哭的场景：“那个男的死过婆娘，还有两个娃，艳子不愿意，但是她阿爸已经收了钱了，说要是她不愿意，就不管她了，随便她去哪儿，别跟着他们家就是了。”

“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秦筝忍不住喃喃自语，心中的愤怒如熊熊烈火般燃烧。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山里？你知道哪个山里吗？”

“就是英婶子的娘家那边，鸡公坳，比我们迤沙拉还穷，他们一年都不怎么出来赶集的。”禄小琴回答道。

秦筝皱起眉头，暗暗下定决心，这件事一定要告诉警察。她觉得这和卖孩子没什么两样，绝不能让余芳艳的人生就这样被毁掉。

这时，英婶子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了出来，面条上还卧着两个金黄的鸡蛋。她心疼地说道：“饿坏了吧？造孽哦，快吃嘛！”

禄小琴看着那碗面条，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接过。她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儿，一大碗面条就被她吃得干干净净，连面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英婶子把碗洗了，又把厨房收拾干净，这才走到秦筝身边，有些为难地说：“这娃娃晚上肯定也没得地方住哦，秦小姐你看……”

“莫妈妈这儿也没有多余的房间多余的床了！”秦筝直接打断她。

禄小琴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像被乌云遮住的星星。英婶子也一脸愁容：“那咋个整呢？晚上这么冷的天儿，我也不敢把她带回切哦。”

秦筝没有说话，她转身走进堂屋，将手机开启摄像录音功能，然后小心翼翼地摆在窗台位置，确保正对着院子。她知道，接下来的询问至关重要，这些证据或许能帮助禄小琴她们讨回公道。

秦筝再次走到院子里，看着禄小琴，认真地问道：“当初诬陷我大舅，究竟是谁的主意？”

禄小琴抬起头，看着秦筝那真诚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个姐姐是真心关心她，而且莫爷爷已经没事了，她实在不忍欺骗。于是，她小声说道：“是艳子爸爸出的主意，他说莫爷爷家有钱……”

秦筝听完，心中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果然如昕昕他们一开始猜测的那样，是有人在背后蓄意谋划。她接着又问：“那你们知道，祸害你们的人是谁吗？”

禄小琴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低下头，双手紧紧地揪着衣角，一言不发。英婶子着急地推了推她：“你秦姐姐都给你饭吃哩，问你话呢，快说噻！”

禄小琴依旧低着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名字知道吗？”秦筝继续追问。

她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这一系列动作让秦筝心中一堵，她着急地问道：“点头又摇头，什么意思啊？”

禄小琴终于抬起头，眼中满是无奈与纠结：“阿爸他们说了，不准说那个男的的名字，要不然，就拿不到钱了。”

“钱钱钱，这些人真的都已经掉钱眼里去了，亲情骨肉，良心都不要了。”秦筝在心中暗暗骂道。她看着禄小琴，语重心长地说：“小琴，你才15岁，人生刚刚开始，不应该因为那些害你们坏人，背负一辈子的骂名和罪恶感，只有让他们接受法律的制裁，对你们来说才是公平的，以后，也不会有别的女孩子，跟你们经历同样的噩梦。”

“可是，我要是说了，阿爸他们就拿不到钱了。”禄小琴小声说道。

秦筝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禄小琴，为了钱，你已经大错过特错一次了，但因为你年龄小，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可是现在，你还要因为给家里挣这一笔不义之财而再错一次吗？”

禄小琴看着她，眼中满是迷茫：“我还能重新再来？”

“你还小，还可以继续念书，以后读高中，考大学，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有属于自己的人生，找一个喜欢的男孩子结婚，生子。”秦筝耐心地描绘着美好的未来，试图给禄小琴一些希望。

禄小琴却摇了摇头：“奶奶和阿爸都说了，不要我读书了，阿妈也说，女娃儿读书读多了也没得用，还浪费钱。”

秦筝差点脱口而出“这是什么狗屁道理”，但想着此刻在录像，她硬生生把后面四个字咽了回去。她努力平复情绪，说道：“人一定要多读书，眼界才能更宽更广，才能明白更多的道理，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禄小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眼中闪烁着一丝憧憬：“认真读书，以后能成为秦姐姐这样的人吗？”

“我这样的人？”秦筝微微一愣，问道，“小琴是比较羡慕我哪一点？”

“羡慕你是个城里人，不用干农活儿，可以穿干净的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禄小琴如实说道。

秦筝轻轻点了点头：“可以，读书是唯一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认真学习，考大学，走出大山，将来你才会有更多的机会和选择。”

禄小琴听得似懂非懂，但她记住了秦姐姐说的，读书可以变成像秦姐姐一样漂亮又高贵的人儿。她有些沮丧地说：“我奶奶，阿爸阿妈都不得准我读书了，也不得给我交学费。”

“好嘛！这是个大难题。”秦筝飞快地在心里算了一下，说道，“只要你愿意认真学习，初中高中的学费生活费我给你出，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借给你，等你工作了还我。”她想起昕昕说的，帮助和付出要有界限，不能让别人觉得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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