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乐极生悲

第二天的体能训练结束，老A队伍拖着被汗水浸透的身体，踏着稍显疲惫却依旧整齐的步伐返回宿舍。

10月份的阳光依旧炽热，作训服紧贴在身上，蒸腾着热气。

吴哲、成材和拓咏刚三人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对昨晚花坛边的“重大发现”绝口不提。尤其是成材，远远瞥见袁朗的身影，立刻触电般移开视线，脸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尴尬和心虚，仿佛生怕袁朗想起他昨天干的蠢事。

他们不提，不代表其他人不好奇。

队列刚松散些，赵家保就湿漉漉地挤到了林骁栩身边，脸上挂着促狭的笑容，压低声音问：“嘿，少爷！队长今儿个怎么打你屋出来了？咋？给你开小灶上强度了？”他挤眉弄眼，语气里的好奇浓得化不开。

不远处的许仨多耳朵尖，隐约捕捉到“上强度”几个字，立刻担忧地望过来，眉头习惯性地皱起。

“就是啊，”另一个老兵严鑫也凑了过来，他抹了把脸上的汗，作训帽歪戴着，大大咧咧地接口，“我今早一推门，嚯！队长杵在走廊里，吓我一激灵，还以为紧急集合哨漏听了呢！”

他夸张地拍着胸口，“说起来，队长可有日子没回咱们这集体宿舍楼了，这回不知道能待几天新鲜劲儿？”

林骁栩敏锐地抓住了他话里的信息，侧头看向严鑫，挑眉问道：“所以，你一直知道我那宿舍的空床铺是队长的？”

严鑫一脸理所当然：“那当然了！虽然队长他以前基本以办公室为家，但铺位可是雷打不动给他留着的！”作为三中队的“老人”，他自然知道些林骁栩他们这批新人不知道的“内幕”。

林骁栩心中了然，但随即涌上一丝无奈：“那之前我问副队室友是谁的时候，你们怎么都装聋作哑？”

“嘿！”严鑫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得意地把作训帽扯下来当扇子扇风，“那会儿不是扮黑脸嘛？队长下了死命令，对你们就得像西伯利亚寒流一样冷酷无情，谁敢多嘴？”他顿了顿，笑容更贼了，“后来嘛……你也没再问不是？”那副“你自己不问怪我咯”的表情，成功让林骁栩一时语塞。

见林骁栩吃瘪，严鑫笑得更欢了，周围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兵也跟着起哄，跟被传染了似得。

“林骁栩，”严鑫显然觉得这把火烧得还不够旺，凑得更近，继续打趣，“说说呗，在队长眼皮子底下‘同住’的滋味儿怎么样？是不是连呼吸都得打报告？”他故意把“同住”两个字咬得很重。

林骁栩停下脚步，转头，目光平静地落在严鑫那张写满戏谑的脸上，足足看了好几秒，直看得严鑫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心里莫名开始发毛。

就在严鑫琢磨着是不是玩笑开过火时，林骁栩突然毫无预兆地挺直腰板，朝着队列前方的齐桓，声音清亮地喊了一声：

“报告！”

齐桓闻声停下，转身，目光扫过众人，落在林骁栩身上，带着一丝询问：“什么事？”

在严鑫瞬间变得惊愕和不安的目光注视下，林骁栩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一个假得不能再假，却偏偏带着点“纯良无害”的微笑：“报告副队！下午的格斗对抗训练，我申请……和严鑫一组！”

“轰——”队伍里瞬间炸开了锅！起哄声、口哨声、幸灾乐祸的笑声响成一片。

谁不知道林骁栩的近身格斗在整个三中队都是顶尖的？除了深不可测的袁朗，基本没人能在他手上讨到便宜，就连齐桓也不例外。看严鑫被收拾？这热闹可太值了！

严鑫立刻就慌了，汗珠子冒得更快，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喊道：“报告副队！我拒绝！我严正拒绝！”他声音都劈叉了，“他这是挟私报复！赤裸裸的报复！你知道的！从考核那天开始，他就惦记着取我狗命了！这要一组队，我下午就得进医务室！”

齐桓的目光在林骁栩那张写满“无辜”的脸，和严鑫那副急赤白脸、仿佛下一秒就要英勇就义的表情之间来回逡巡。

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心里门儿清。

齐桓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

“齐桓，行了。”

一道慵懒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插了进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袁朗不知何时已从铁路那边回来，手里拿着份文件，正不紧不慢地踱步过来。他目光随意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严鑫身上。

袁朗走到齐桓身边，很自然地把卷成筒状的文件在齐桓肩头轻轻点了两下，动作随意得像在拂灰。

然后，他转向一脸“得救了”表情的严鑫，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慢悠悠地说：“我们A大队，偶尔也是要讲点民主，尊重一下队员的个人意愿嘛。”

严鑫的眼睛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仿佛看到了救世主！

然而，袁朗的下一句话，就像一盆冰水混合物，兜头浇了下来：

“既然严鑫同志这么强烈地表达了不愿意和林骁栩搭档的意愿……”袁朗故意拖长了调子，欣赏着严鑫脸上那凝固的、逐渐从狂喜转向茫然的精彩表情，“那下午的格斗训练，我就亲自上吧。”他顿了顿，目光带着点“你小子走运了”的戏谑，精准地锁定严鑫，“正好缺个搭档，就你吧，记得好好准备。”

严鑫脸色骤变，只剩下一个被天雷劈中的表情。“队……队长？不是……我……”他语无伦次，试图挣扎。

袁朗却像没听见似的，拿着他的文件，迈着轻松的步伐，径直越过队伍，朝办公室方向走去，只留下一个潇洒又“恶劣”的背影。

队伍死寂了足足三秒。

“噗——哈哈哈哈哈哈！！！”

紧接着，是比刚才猛烈十倍的笑声轰然爆发，几乎要震飞基地上空的云朵！拓咏刚笑得直接挂在了吴哲身上，后者眼里的笑意几乎快要溢出来，齐桓都忍不住别过脸去，肩膀可疑地耸动。

林骁栩看着严鑫那副生无可恋、如丧考妣的模样，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连日来的沉闷，似乎也被这畅快的笑声冲淡了不少。

在众人笑闹着继续前行的队伍边缘，一阵犹犹豫豫的脚步声忽然在林骁栩身后响起。那脚步声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带着明显的迟疑和不安。

林骁栩没有回头，光听那小心翼翼、仿佛怕踩碎地砖的节奏，他就知道是谁。那脚步声最终磨蹭到了他身边。

“骁栩……”许三多的声音响起，故作镇定，却掩饰不住底下的紧张和愧疚。

林骁栩侧过头，看着身边这个比自己矮半个头、此刻正努力挺直腰板却依旧显得局促的战友。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脸上还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红，眼神却异常认真。

林骁栩没说话，只是用目光示意他继续。

许仨多飞快地扫了一眼还在哄笑打闹的其他人，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勇气，目光坚定地看向林骁栩：“对不起！上回……我不该那么做。”

林骁栩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反问道：“对不起谁？”

许仨多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自己，更对不起他们。”

林骁栩默然，他以为以许仨多耿直的个性，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思考清楚这个道理。

许仨多对不起的不仅仅是他这个朋友，还有他自己，察觉到异常情况，他不仅没有第一时间联系队友，反而不顾自身安全独自追击，这是对自身生命的不负责。

再者说，万一他在任务中出了什么事，这让其他人怎么办？带领他出任务的队长会受到怎样的处分？内心会怎样的自责？其他队友又会是怎样的内疚？

这种潜在的可能，远不是一句道歉就能含混过去的，可是看着矮个子眼里兵沉甸甸的愧疚和决心，林骁栩终究也只是叹了口气，要是昨天袁朗昨天讲解“弹壳背后的故事”时，许仨多也在就好了，他肯定会有更深层次的体会。

“你能保证没下次了吗？”

许仨多猛地抬起头，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用力地、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无比郑重：“能！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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