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伍六壹

袁朗还是一如既往地会拿捏人的心理。

到达地点后，他只简单的告知了终点坐标，就坐上了车扬长而去。

山风呜咽着穿过林梢，卷起枯叶打着旋儿。林骁栩站在原地，满腔的期望扑了个空。

而大部分老A在袁朗背影消失的那一刻就已经冲了出去。

“走吧。”一只温热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林骁栩的肩头，带着沉稳的力量。

是成材，作为同样从702团走出来的兵，他太理解林骁栩此刻的心情。那双总是透着精明的眼睛里，此刻是纯粹的共情和安慰。

“队长说了，另一拨人已经进去了。如果伍六壹真在里面……”他顿了顿，语气笃定，“咱们肯定能撵上！到时候，准让你见着！”

吴哲也靠了过来，夜视仪后的目光带着理解和无声的支持。

他的声音温和：“蹦高说得对。再耽搁下去，万一真让新人他们抢了先，咱们几个的脸可没地儿搁了。走吧，少爷，终点见分晓！”  他的话巧妙地将个人期待转化成了集体的目标，减轻了林骁栩独自承受的焦灼感。

林骁栩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泥土和腐叶气息的山风，按捺住思绪，低喝一声：“出发！”

拓咏刚脚下生风，紧跟在林骁栩侧后方。

他听着吴哲刚才的话，咧开嘴无声地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在夜视仪的微光下格外显眼，对着吴哲的方向压低声音，带着他特有的那股不服输的劲儿：

“锄头，你这就有点胡扯了啊，咱们几个就算是再晚半小时也一定会赶在他们前头到达，凭咱这铁打的腿脚和这身本事，碾压那帮‘新来的’还不是跟玩儿似的？真当咱们在A大队的泥里是白滚的？”  他语气里充满了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

吴哲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懒得跟这个凡事都爱“冲一冲”的直肠子掰扯。

“保持静默，注意脚下和两侧！”林骁栩压低声音制止了两人的对话，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几人中的领队。

而身后的成材、吴哲、拓咏刚三人，没有任何质疑或不适，极其自然地收敛了所有杂音，默契地调整了步伐和呼吸，将警戒范围向外扩散，形成了一个以林骁栩为首的紧密楔形。

凌晨二点十二分。

幽绿的夜视视野中，前方山路拐弯处，两个穿着不同制式作训服、正艰难跋涉的身影骤然出现！

两人显然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他们惊愕地回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怎么可能这么快？！

老A们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没有放缓速度！四道黑影如同四道黑色的闪电，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从这两个疲惫的士兵身边掠过！只留下一片更深的震撼和绝望在他们眼中凝固。

这恐怕正是袁朗想要达到的效果，有什么能比先发者后至，后发者先至更加具有嘲讽意味呢？

听着身后“噗通”一声响，林骁栩回头，其中一个人不知什么原因摔了一跤。

他叹了口气，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个兵会成为第一波的淘汰者，好在刚刚擦身而过的时候，他的目光透过夜视仪极其迅速的将两人打量一遍，不是熟悉的身形，失望之余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急行，仿佛成了一场与时间、也与内心焦灼的赛跑。

他们又陆续赶超了几拨零散的、同样在黑暗中奋力前行的陌生士兵。

每一次超越，林骁栩都如同条件反射般，扫过那些模糊疲惫的身影，他依然没有看见那个记忆中的高个子。

他的脚步越发快了，像不知疲倦似得，成材三人也像是知道他的急切，同时加快了行进速度。

这样的速度一直持续到他们抵达最终的目的地，那是一片依托山势构建的复杂靶场。

“目标区域清空！自由射击！”袁朗早就在这里等候多时，通过无线电传过来的声音略显冷硬。

没有丝毫犹豫，四人立刻散开，占据有利射击位置。移动光靶在昏暗的夜色和复杂地形中忽隐忽现，95式突击步枪的点射声骤然响起！短促、精准，每一次枪响都伴随着一个光靶应声熄灭。

林骁栩的射击尤其精准而冷酷，仿佛要将心中积压的急切和失望都倾泻在那些闪烁的光点上。

子弹壳叮叮当当地落在脚边的枯叶上，硝烟的味道直冲鼻腔。

任务完成得干净利落，预设目标全部清除。四人迅速收枪，按照指令撤到靶场边缘一处视野开阔的土坡后，将场地完全让给后续抵达的选拔者。

林骁栩站在队伍中间，胸膛微微起伏，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沉沉地压了下来。

他摘下夜视仪，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远处那片刚刚被他们“清理”过的、此刻再次陷入黑暗的靶场区域。

伍六壹……看来真的不在这里。袁朗的“惊喜”，终究是一场空话。

旁边的成才也沉默着，他放下手中的突击步枪，拿起望远镜，默默扫视着靶场入口的方向。

他猜到了结果，他也没忘记自己是怎么来到老A的。

想到那个躺在病床上还在说“成材，别浪费这次机会。”的身影，一股浓烈的、带着酸楚的愧疚感浮上他的心头。

他握紧了望远镜，不敢看林骁栩，更不敢说出那个残酷的猜测。

吴哲敏锐地感受到了身边两人之间弥漫的低气压，尤其是林骁栩身上那股几乎实质化的失望。

他轻轻叹了口气，靠近林骁栩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慰：“骁栩……平常心。二十公里山地，岔路那么多，也许……你的朋友他选了其他路线？说不定马上就……”  他的话没说完，自己都觉得这安慰有些苍白无力。

林骁栩勉强扯了扯嘴角，对着吴哲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嗯”声。他知道吴哲是好意，但这并不能驱散他心头的阴霾。

他几乎已经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结果。

就在此时！

“砰！砰砰砰——！”

一阵比刚才他们射击时更加密集、更加急促、甚至带着点混乱的枪声，猛地从靶场那边传来！

这是第一梯队的“新人”们终于抵达，开始了他们的射击考核！

枪声震耳欲聋，打破了短暂的寂静，也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成材下意识地举起望远镜，朝着枪声最密集的方向望去，快速搜寻着那些晨光中的身影。

突然！

他举着望远镜的手猛地一顿！整个人像是被瞬间冻结了！他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随即像是怕自己看错，用力地、几乎是粗暴地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

下一秒，一个因为极度激动而变了调的喊声响在林骁栩的耳边：

“骁栩！快看！真是伍六壹！他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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