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接人
姜徽玉心头猛地一沉。
这蠢货，竟还要死缠烂打！
她若是顺着他的话说，将来必定没完没了。
姜徽玉忙擦干眼泪，露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我何尝不想跟你走？可你出去之后，我祖母必定会对我严加看管，也会处处防备着你。”
“若你还执着于此事，只会让咱俩都万劫不复。”
她咬着唇，声音更低了。
“至于科举……张郎，你别傻了，行窃的帽子扣下来，你将来还如何行科举之路？”
张棣梗着脖子。
“清者自清，总有一天我会洗刷干净！”
“徽玉，你只用告诉我，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
姜徽玉深吸一口气。
“张郎……”
她缓缓抬头，眼底含泪。
“我没想到，徽玉何德何能，遇到你这般痴情的男子。”
“张郎真心一片，我自然不能辜负，我想好了，等你出来，我想办法逃跑。”
张棣呼吸凝滞，旋即狂喜。
“徽玉，你说的可是真的？”
姜徽玉重重点头。
“到时候我们什么都不管了，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好……好……”
张棣眼底猩红，隐隐有热泪溢出。
“我们隐姓埋名，我一身学问，教几个蒙童，日子总能过下去。”
“张郎，我等你。”
看着张棣眼中重新燃起的光，姜徽玉垂下眼帘，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冷意。
她决不能让这个自以为是的废物，毁了自己的一生。
昭晖院。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妆镜前的珠翠上，映得一室流光。
镜中女子，一身石榴红撒花软缎裙，领口袖沿绣着缠枝莲纹。
随着抬手的动作，腕间青镯碰撞，发出细碎清响。
姜绾臻看着镜中的自己。
头上并未梳复杂的发髻，只松松挽了个堕马髻。
鬓边插一支金累丝珍珠钗，钗头攒着几颗莹白珍珠，下缀两粒金珠，随动作在颈侧轻晃。
柳禾看着镜中景象，忍不住赞道。
“小姐今日这一身，真是艳而不俗。”
“您瞧这金珠钗，衬得您肤色赛雪，倒像是首饰沾了您的灵气，比往日看着更鲜亮了。”
她抿嘴笑。
“往常您总爱穿素色，其实这般打扮才好，谁见了不夸一句风华绝代？”
姜绾臻对着镜子抬手，轻轻拨了拨两粒金珠。
“若非为了接人，我才懒得这样打扮。”
柳禾手上动作一顿。
“小姐，咱们是要亲自去驿站接人吗？”
“嗯。”
姜绾臻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柳禾犹豫了下，斟酌着开口。
“小姐，若是去驿站的话，这身会不会太惹眼了？”
姜绾臻弯唇。
“他们在乡下住了大半辈子，见过的金银珠宝怕是屈指可数。”
“如今我这一身，便是要让他们好好瞧瞧，侯府的日子有多滋润，他们才能放心。”
她语气平淡，柳禾却听出几分深意，正想追问，姜绾臻却已站起身。
“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驿站。
石凳上，杜茂林夫妇正局促地坐着。
两人穿了身新做的灰布衣裳，料子肉眼可见的粗硬，针脚也有些歪斜，显然是赶制出来的。
见姜绾臻带着丫鬟走来，两人慌忙起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身上的衣裳首饰，嘴巴半张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爹，娘。”
姜绾臻走上前，柔柔一笑。
杜茂林这才回过神，搓着手笑道。
“臻丫头……真是你？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你如今瞧着，比那皇城里的公主还体面！”
陈桂芳也跟着点头，目光黏在姜绾臻的金珠上。
“可不是嘛，这头发上插的，是真金吧？”
“还有这衣裳，摸上去滑溜溜的，怕不是得值几十两银子？”
姜绾臻亲昵地抱住陈桂芳的手臂。
“爹娘一路劳累，我已备了马车，先去歇息的地方再说吧。”
说着便引两人往外走。
刚到驿站门口，一辆枣木马车便停在阶下。
车厢雕着缠枝莲纹，窗上蒙着细纱，车辕边悬着只小巧铜铃，风过轻响。
杜茂林夫妇哪里见过这般排场，围着马车转了半圈，伸手想摸又不敢，脸上满是新奇。
“这……这是给咱们坐的？”
杜茂林结巴着问。
“自然。”
姜绾臻率先上了车，柳禾扶着陈桂芳跟上，杜茂林最后钻进来，一屁股坐在铺着锦垫的座位上，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杜茂林粗糙的手在车壁上摸来摸去，又去掀窗帘，嘴里啧啧称奇。
“这木头光溜溜的，是涂了金子吧？还有这垫子，竟比咱家的棉被还软和……”
陈桂芳也没好到哪里去，见小几上摆着茶具，伸手就去拿那只白瓷茶杯。
指尖刚碰到杯沿，又慌忙缩回来，生怕碰坏了赔不起。
姜绾臻看着他们这副模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依旧温和。
“爹娘在乡下受苦了，往后在京城，这些都是寻常物件。”
杜茂林这才坐定，脸上露出几分得意，挺直腰板道。
“臻丫头，你如今成了侯府千金，可不能忘了本。”
“想当年你在家中，饿了是我去河里摸鱼，冷了是你娘给你缝棉衣，这养育之恩，你可得记牢了。”
陈桂芳也跟着道。
“就是，生恩不如养恩大，这话错不了。”
“往后你出息了，也得让我们跟着沾光，吃香的喝辣的，不然旁人该说你不孝了。”
姜绾臻放下茶杯，唇边笑意不变。
“爹娘说的是，养恩重于泰山，女儿自然不敢忘。”
柳禾在一旁听得火冒三丈。
不敢想象，小姐从前在乡下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这对夫妇，得了小姐好处，不说感恩，反倒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句句都在拿捏小姐。
怪不得临出门前，小姐要说那番话，她现在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马车行了一段，停在聚福楼门前。
伙计见了马车排场，早已满脸堆笑地迎上来。
杜茂林夫妇被柳禾扶着下车，抬头望见酒楼飞檐斗拱，朱门金漆，一时看得发怔。
陈桂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门旁的石狮子，嘴里念叨。
“这石头做得跟活的似的，得值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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