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31 小儿
她在窗外，又看到一个小小的影子。
那小小的影子从树丛里钻出来，小脸上带着些泥土和划伤的口子，看样子像是迷了路，小嘴一瘪一瘪的，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模样。
可爱的样子和前几日还在她怀里撒娇的璂儿一模一样。
是七皇子。
这孩子，应该是骤然离了熟悉的环境，不习惯偷偷跑出来了。
这里确实离宜秋宫只隔了一条街，可白日也见了，七皇子身边可是跟了不少人，就算发落了刘嬷嬷，也不大可能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这样跑出来。
除非下面的人并不精心，甚至……就是故意想出个意外，让这个孩子死掉。
谢冰宁的心忽然有了一瞬间的不忍。
她忍不住推开了窗户，轻轻叫了一声七皇子。
七皇子吓了一跳，怯怯的抬头见是谢冰宁，缩了缩脖子。
谢冰宁招招手让他过来。
七皇子犹豫了一下，向前走了几步。
“我白天见过你，你和大姐姐还有曹公公在一起，你和他们是朋友么？”
谢冰宁笑笑：“七皇子应该明白，这宫里是不可能有朋友的。”
七皇子似乎没有听懂，歪着脑袋说：“曹嬷嬷说，大姐姐和曹公公是坏人，如果你和他们不是朋友，那你是好人么？”
曹嬷嬷应该就是为七皇子安排的新嬷嬷。
“这么晚了，七皇子怎么出来了？”谢冰宁没有和七皇子去扯好人坏人的问题，只温和的问他。
七皇子缩了缩脖子，回头看了一眼，大眼睛盯着谢冰宁，一个字也不肯说。
“这么黑，七皇子不怕么？要不要带我这里喝些蜂水？”谢冰宁又软言出声。
七皇子眨了眨眼，又向着谢冰宁走了几步，谢冰宁这才发现，七皇子竟然是赤着脚的，白嫩嫩的小脚丫上都是泥土，注意到谢冰宁在看她的脚，七皇子不自在的动了动脚指头。
“外面太冷了，我这里还有些热水，你过来烫烫脚吧。”
七皇子被说动了，走到窗边，对着谢冰宁伸出手。
谢冰宁隔着窗户，伸手出去把七皇子抱了进来。
七皇子的身子都是冰凉的。
谢冰宁找了一条干净的毯子，把七皇子围了起来，把她放到床上坐下，才软言道：“七皇子先在这里稍待，我去提热水来。”
“不要走，你肯定是去叫人带走我的，白天就是！”七皇子死死拉着谢冰宁的胳膊不肯撒手。
这孩子还挺机灵。
谢冰宁温声劝她：“你放开我，我不叫人。”
“我不信，除非……除非你带我一起去。”七皇子一副防备的模样。
谢冰宁摸了摸他的头：“我抱你出去，要是让别人看到告密怎么办？”
七皇子歪着头思索，手却还是紧紧的扯着谢冰宁的袖子。
谢冰宁又笑了：“行了，小厨房就在隔壁，我半开着门让你能看见我。我要是告密你就跑，怎么样？”
哄孩子谢冰宁还是有一套的。
七皇子果然点了头，谢冰宁便披了件斗篷，就去了南边的小厨房。
小满果然在厨房里打盹，见到谢冰宁进来，赶紧站起来：“谢姐姐，你要热水么？”
“劳烦了，你帮我把热水提进去。”说着给小满使了个眼色。
小满对着谢冰宁身后看了一眼，才提了一壶热水跟在后面。
推开门，就看到七皇子已经躺在床上睡熟了，眼角好像还有泪痕。
谢冰宁的心底又是一软，这孩子就连睡觉那副不管不顾的样子，也和璂儿一模一样。
身后的小满倒是吓得不轻，险些没把手里的热水掉地上。
她用眼神询问谢冰宁，谢冰宁则瞟了一眼后窗，小满懂了，无奈的呼出一口气，把水放在门边就退了出去。
谢冰宁兑了点热水湿了帕子，替七皇子擦了擦小脸和小手，又端了一盆热水，想替七皇子洗脚。
七皇子却醒了，醒来的七皇子眼睛还是湿湿的：“我渴。”
“七皇子睡前没喝水么？”
“嗯……曹嬷嬷说……睡前喝水会尿床，不肯给我喝水呢。”七皇子在谢冰宁怀里蹭了蹭，语气里都是委屈。
谢冰宁叹了口气，即使换了个嬷嬷，似乎也没比以前那个好上多少。
“七皇子晚上出来，是为了找水喝么？”谢冰宁扶着七皇子坐起来，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七皇子却不肯说了，只一把从谢冰宁手里拿过了水杯。
不得不说，七皇子的仪态还是不错的，即使渴急了，还是小口小口的喝着水。
谢冰宁趁机把七皇子的脚放进盆里，轻轻的揉搓。
七皇子的脚只比手掌大一点，握在手心里滑滑的，透着结实。脚趾不安的上下活动，看起来俏皮又可爱。
说起来，她都没机会给璂儿洗过脚，哪怕一次也没有。
想到这件事，谢冰宁有了一瞬间的心酸，手上的动作也愈发轻柔。
“我，我能叫你阿娘么？奶娘说，宫外面都是这样叫母妃的，我想这样叫奶娘，奶娘不让……”七皇子喝完了水，但声音还是闷闷的。
谢冰宁怔了一瞬，笑着摇了摇头：“不行呢，你是皇子，你只能叫贵妃娘娘阿娘呢。”
七皇子歪了歪头，低声说：“可是……奶娘偷偷和我说，林娘娘才是我阿娘。”
谢冰宁不知如何回答。
林婕妤生了七皇子一场不假，但在玉牒上，七皇子的母亲写的却是秦飞绿。
不过七皇子也不需要她回答，依然自顾自的说道：“不过，林娘娘也不常来看我，除了奶娘，你是第一个给我洗脚脚的。”
谢冰宁笑了：“那七皇子出来，是想奶娘了么？是的话，就和贵妃娘娘说，贵妃娘娘会安排你们见一面的。”
“见不到了……”七皇子语气低落：“我亲眼见着几个灰衣内监把奶娘带了出去，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奶娘一定是死了……”
穿灰衣服的太监应该是宫正司的，他们出现肯定没好事，宫里很多人都私下里叫他们灰阎王。
这奶娘应该和七皇子猜测的一样，被秦飞绿处理掉了。
也不知是不是和她告诉了七皇子生母是林婕妤有关。
但不管怎么说，看七皇子和奶娘是真的亲厚，这孩子一定是狠狠伤心过了。
谢冰宁不知道怎么劝七皇子，他虽然只有五岁，但宫里的孩子，总是成熟的很早。
七皇子似乎也不用谢冰宁去劝，已经开启了另一个话题：“我不能叫你阿娘，能和刚刚的姐姐一样叫你谢姐姐么？”
“你叫我谢姐姐，也只能私下里叫。”谢冰宁有些不忍，只能柔声说着。
七皇子开心的跳起来，溅了谢冰宁一身水：“太好了，那我能常来找你玩么？”
“能是能，不过不能这样悄悄的来，要带人白日里过来，好不好？”
七皇子歪着头想了想，直接伸手要和谢冰宁拉钩，谢冰宁犹豫了一下，还是扯住了七皇子的小手。
七皇子这才满意的坐下，盘着小腿说起了心事：“其实，我出来不是因为找奶娘，是害怕。”
“七皇子害怕的话，可以让嬷嬷给你点一盏油灯。”
七皇子摇摇头：“不是……我听到……”七皇子压低了声音：“我听到三哥哥屋里有女鬼在哭……”
谢冰宁愣了一下，才明白七皇子说的是什么声音。
这三皇子年岁确实不小了，可如今幼弟住在自己院里还如此行事，也太不注意了。
说起来，二皇子和三皇子也都十七了，怎么都还没议亲呢？
正想着，门外响起小满的声音：“谢姐姐，宜秋宫的曹嬷嬷来问，你有没有见过七皇子？”
七皇子吓了一跳，扑到谢冰宁的怀里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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