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听，有哭声（十七）

辛黎无语的都不想说话。

乔林看出来了，于是就抬手一挥将画面给关上。

自己则是坐在辛黎对面，一副准备开始讲故事的模样。

辛黎漠然开口：“你现在开始讲是不是晚了？”

“并不晚，不论是对你，还是对外面那些人，都不晚。”

辛黎看着乔林认真的表情，不再说什么，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准备听她的故事。

乔林看着她，轻轻笑了笑，“那就，从我来到这个小区开始讲起吧。”

*

十岁时，我跟随着妈妈来到这个小区。

这里是这个城市最繁华地段的房子，是所有人挤破头都想住进来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说？

明明只是普通的房子，为什么会说是挤破头都想住进来的地方呢？

因为啊，住在这里的人都能受到厚待。

所以，只要有一个人住进来，就可以带着家人一起住进来，然后一家人都能受到厚待。

这个厚待，不仅仅是字面上的厚待，而是真正的厚待。

你能找到不错的工作，还能上最好的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还有非常棒的养老设施。

所以，只要你进入到这里，你的一生都可以不用愁了。

很夸张，对吧？

可这个地方，就是这么夸张。

而我，就沾了妈妈的光来到了这里。

一开始的我并不知道这个地方有多厉害，只是觉得住在这里非常方便。

直到听多了楼下闲聊大娘们的话，我才开始意识到，这个地方有多厉害。

原来，我的妈妈是这样厉害的人。

我为此感到很骄傲。

虽然住在这里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但也是件坏事。

在学校里，知晓我住在哪里的人并不少。

毕竟那里有不少这个楼里面的。

但跟真正考进这里的人来比，我们算是少数的，还是特别的。

特别，就意味着要遭收目光。

而这目光，包含羡慕，自然也会包含嫉妒和厌恶。

所以，我就那样被校园冷落霸凌。

我受不住那样的氛围，得了轻度抑郁症。

于是，我从那里退学了。

妈妈并没有怪我什么，只是让我每天开心就够了。

我知道，她从不会怪我什么，因为她很爱我。

可我依旧觉得自己对不起妈妈。

明明她都已经那样厉害，可我却那么没用、那么脆弱。

但妈妈说，不是我没用，也不是我脆弱，只是那不是我能承受的事情。

虽然妈妈那么说，但我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妈妈。

所以我想用我的方式，帮助妈妈，也可以缓解一些我内心的痛苦。

我开始学做饭，开始打扫家里的卫生。

妈妈发现后，只说。

如果这是你想做的，那就去做。如果不是，就到此为止。

她说，我不必勉强自己做这些。

对于她来说，我能够快乐幸福，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却并没有停止那些事情。

我很清楚，我只是想减轻自己内心的愧疚，所以才那么做。

妈妈或许也知道。

但是只有那么做，我才能不那么愧疚。

所以妈妈也没再说什么。

后来，我找了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就是养花。

看着那些漂亮的花在我的精心照顾下慢慢长大，我会感到很开心，甚至为此感到骄傲。

自然，它们落败的时候，我也会为此感到悲伤。

大家都说，花败了还会再开，人走了就真的要说再见。

但我却觉得，花败了再开的花，已经不是之前的花。

那是全新的花，是新的生命。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花其实和人很像。

花有懵懂成长的时候，人也有。

花有耀眼美丽的时候，人也有。

花有凋零落败的时候，人也有。

花有很多很多种花，人也有很多很多种人。

这并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当我遇见“玫瑰”时，我就知道她像玫瑰。

美丽耀眼，却又浑身是刺，可花瓣却很柔软，并没有毒。

但玫瑰凋零的也非常快。

七到十五天左右，盛开的玫瑰花就会慢慢凋零。

它美丽的花瓣会变得漆黑，整朵花都不再耀眼美丽，只剩下辉煌后的枯寂。

“玫瑰”也是如此。

第一次见面，我就被她耀眼的美貌所吸引。

但也无法忽视她美貌外表下的烦躁和忧愁。

我不知道她在烦恼什么事，却也能看出，她在渐渐走向“凋零”。

我想阻止，可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阻止。

所以最终选择旁观。

每一次见到“玫瑰”，她都会给我不一样的感觉。

有时都能明显感觉到她心情非常好，也停止了“凋零”。

但有时，却愈演愈烈。

可即使这样，我依旧是在旁观。

后来再见到“玫瑰”的男朋友，我就知道，他是让“玫瑰”时而走向“凋零”，时而恢复如初的人。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

他给我的感觉，像是在蛰伏的毒花。

他正在一点点，吸取掉“玫瑰”的生气。

这就是，他给我的感觉。

后来，看见“玫瑰”跟那个男的吵架，我一点也不意外。

他说的话很难听。

他说：“我跟那个人什么都没做，你就要这样咄咄逼人？要是和那个人有什么，你岂不是要气晕过去？”

“玫瑰”质问他：“难道我遇到这种事不该生气吗？”

那个男的说：“这种事情有什么可生气的？难道我跟一个女生正常聊天的权利都没有吗？”

“玫瑰”继续质问他：“如果只是普通的聊天我肯定不会说什么，但是你们每天都聊，还……聊些过界的话题。你们……分明是在互相暧昧！”

那男的冷笑，“是你自己多想，我可没这么想。拜托，能不能不要这么敏感？我是你男朋友没错，但我也需要个人空间和个人隐私。”

……

后面的话我不该记得了。

我一个外人听着都觉得伤人，更别提“玫瑰”。

所以当我撞见她独自哭泣时，我觉得非常正常。

可这，并不代表我不心疼她。

于是那天，我不再做旁观者，而是上前安慰“玫瑰”。

可我知道，就算我选择不再做旁观者也没用。

我无法阻止“玫瑰”的枯萎，我什么都做不了。

能够拯救“玫瑰”的人，并不是我。

那个男人，拿走了“玫瑰”最重要的东西。

即使他很混蛋，“玫瑰”却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仅仅是因为，那所谓的爱。

我其实，不是很懂这种情感。

哪怕我知道，我的妈妈很爱我，但我却不知道我爱不爱我的妈妈。

爱……到底是什么？

这种情感，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想去探寻那所谓的真相。

因为答案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但那一刻，我却突然想要知晓，爱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感？

居然能让一个这么漂亮耀眼的人死心塌地地跟着一个混蛋。

如果那就是爱人之间的爱，我宁愿称之为枷锁。

多么可怕，仅仅因为爱，就可以让一个人变得不再耀眼，甚至逐渐失去自我。

这样的爱，真的能够称之为幸福吗？

我不明白，也不清楚“玫瑰”所谓的执着。

但我……莫名想要拯救“玫瑰”，我想要阻止她的枯萎。

哪怕我知道，我根本阻止不了“玫瑰”的枯萎。

可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做到些什么。

可惜，无论我说什么，“玫瑰”都听不进去。

她已决然走向枯萎的这条路。

我沉默地看着，看着“玫瑰”走向那条道路一去不返。

所以后来，知晓她可能被关在家里时，我并不意外。

但我依旧想拯救她，哪怕我很微小。

于是，我打探消息，知晓“玫瑰”住在哪里。

“1803”，是“玫瑰”和她男朋友居住的地方。

我偷了安保室的备用钥匙，潜入到“1803”，却只看见安静的毫无生机的“玫瑰”。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甚至连衣服都是干净整洁的。

看上去，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要不是闻到那腐烂的味道，我真的会认为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我没有犹豫，选择报了警。

但却没想到，会被那个男的栽赃，说是我害死的“玫瑰”。

真没脑子，“玫瑰”已经死了很久，怎么可能是我害死的？

最终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我和那个男的都没有什么事情。

只是出警局时，我依旧能感觉到那个男的恶毒的目光。

我并不畏惧。

从我敢做出这种事情开始，我就不会畏惧。

我想帮助“玫瑰”，我想……至少带她离开这个男人身边。

可我错了，是我想得太过天真。

那个男的，居然选择点燃整栋楼，让所有人……全部死在那场大火里。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以为他会来报复我，可是他没有，而是选择拉着所有人陪葬。

直到现在，我依旧能够想起，那场大火中大家绝望的声音。

所有人……都被那场大火淹没。

没有人有机会拨打119，也没有人有机会逃出那栋楼。

因为那个男的，他守在了大楼门口。

谁敢出去，他就捅死谁。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还好，可惜……他还有帮手。

所以，这栋楼里，只剩下了无尽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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