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原本皇帝陛下看到这万打头的数字，手指都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起来，两万多两银子，这店才开了几天。

他这是要发财了啊！

但等他定睛一瞧，发现后缀根本不是白银，而是黄金时。

庆帝再也维持不住沉稳冷静的做派了，他刷得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锐利黝黑的眼眸紧紧锁定面前的内务府太监，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

这才开口道，“这五日营收两万三千七百五十五两金子，莫不是你们算错了吧？”

尽管皇帝陛下用着疑问的口吻，但很显然他并不希望从面前内侍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他攥着账本的手指微曲，甚至揪着那页纸都皱起来。

生怕面前内侍惊诧抬眼，告诉他这五日营收应当是两千三百七十五两，是下头人算错了之类的回答。

但恭敬的内侍却摇头答道，“回禀陛下，我们并未算错，已经核查了五遍了。”

他们当时也为这夸张的营收额感到惊骇，特意请了三位户部善于计算的官吏帮忙核验，最后得到的都是一模一样的结果。

庆帝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啊！没想到这造纸工坊竟能经营得如此之好！所有工匠管事都赏两个月月俸！你办事妥帖朕也记住了！”

内侍闻言激动地谢过皇帝陛下，心中更是将造纸工坊的事儿放在了第一位。

他可清楚这位不是喜欢开空头支票的主儿，万一真能将造纸工坊做大做强，那升迁指日可待！

他退下了。

皇帝志得意满地捧着账本，哼着小曲，仿佛看到了被金银珠宝堆满的私库。

不由想起了跟着右相奔赴云州的小九。

不愧是他的好儿子啊！

这出的主意就是不一般！

他瞥向画满殷红梅花的九九消寒图，琢磨起两人出发的时日，算算再过两日也应当抵达云州了吧！

也不知道他们一路是否顺利。

顾秦这行人，走官道，还有身披甲胄的精锐士卒护送，自然是顺利的不能更顺利了。

皇帝陛下光想着奔波在外的爱卿跟宝贝儿子，却没有察觉到洛阳城里，因为造纸坊的出现，开始暗流涌动。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并没有将所谓的暗流涌动，放在眼里。

*

洛阳城中。

靠近宫墙的里坊里。

一座雕梁画栋的四进宅院，传来男子略带惊慌的嗓音。

此人手里紧紧攥着扎成卷的洒金纸，面色难看地直奔主院书房。

还没等迈进书房门，声音就快一步传了进去。

“爹，你瞧瞧这洒金纸真比咱家卖的竹简书写更为便利，若是洛阳城里的富贵人家都去买纸，不买竹简了，咱们家的铺面作坊岂不是黄了！”

坐在案几前慢条斯理烹茶的中年男子微蹙眉头，望向来人，显然对咋咋呼呼的三子不甚满意。

被那冷淡平静的视线一扫。

没少跪祠堂的赵三郎瞬间收敛了面上的急切，不敢在父亲面前提高嗓门了。

他清清嗓子，斜睨了眼身旁伺候的仆从，示意他们都下去。

这才恭敬地将雪白的纸放在案几上，压低声音道。

“爹，你瞧瞧，这就是前些时日陛下赐给重臣们的纸，能替代竹简书写，比其轻薄便于携带，还更容易书写。”

赵三郎已经在售卖纸张的铺面里，试着书写过了。

用毛笔蘸着墨汁在上面书写，果然是异常便利，不会有任何卡顿的现象，跟用法繁琐的竹简比起来简直是碾压式的。

所以他连私塾都不去了，带着纸便急匆匆地赶回来。

也就是大哥二哥都去了南边经商，否则凭借他们的聪敏头脑，恐怕早借来了皇帝御赐的纸张。

赵三郎为自己慢半拍的动作，感到惭愧。

因着家中竹简生意，是交由自己监管的，没想到到自己手里才两月不到，便出了这种事儿。

赵老爷抚摸着光洁柔软的纸张，试探地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那张和缓平静的面颊缓缓浮现了严肃的神色，这纸张还真跟老三说的那般，比竹简好用多了。

不过这么脆这么薄，应当没有竹简善于保存。

但原本竹简一家独大的书写载体市场，硬生生挤进了个纸。

对于家中有工坊专门制作竹简的他们来说，确实是个坏消息。

赵老爷思量片刻，抬头问儿子，“这纸是何售价？”

赵三郎不假思索地答道，“一尺一两金。”

原本惴惴不安的赵老爷立刻便松了一口气，望向老三的眼神充斥着恨铁不成钢，“你可知晓我们竹简售价几何？”

赵三郎被亲爹一提点，便恍然。

对啊，他们竹简的价格，尽管普通黔首负担不起，但价格比起一尺一两金的洒金纸来说，可算得上很便宜的物件了。

所以能买得起此物的豪富人家，往日里更多会用精美的绢帛书写，而不是用容易刺到手的竹简。

这跟购买竹简的士人，并不重合。

就算有零星士人去买宫廷御制的纸张试试，但他们囊中羞涩也只能尝个新鲜，过几日还是会来买竹简的！

赵三郎脸上的愁容散去，带着花重金买回来的洒金纸高高兴兴地走了。

但端坐在案几前，慢条斯理品茶的赵老爷却没有表面那般平静。

他从八岁开始，就跟着爹做生意，在商场浮沉五十余载，所以看问题比那些小年轻更为透彻。

这内务府是什么地方？！

是兢兢业业为皇帝服务的地方，里面汇聚着五湖四海的能工巧匠，其中蕴藏的技艺远超民间。

如今内务府在皇帝的授意下，出宫开办造纸坊。

并且拿出了能替代竹简的洒金纸与水纹纸。

要知道这两种，都是在雪白顺滑的纸张上进行加工。

应当是因为技艺复杂，所以售价才如此高昂。

那若是不进行加工的白纸呢？保不齐能比他们作坊售卖的竹简，更便宜……

赵老爷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幽幽地望向皇宫的方向。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啊！

但他这种洛阳城里屁也不算的商贾，没有硬刚皇帝陛下的想法。

但那些靠竹简垄断知识的世家豪族，面对这种轻薄易藏匿携带的纸张，又会是什么态度呢？

赵老爷此刻还不知晓。

皇帝陛下还未端到市面上售卖的桑皮纸价格，否则就算他没本事，也要花重金贿赂高官，好好在朝会上说道一下不能与民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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