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刺杀（一）

京都的初春，寒意依旧料峭，像一层化不开的冰壳，紧紧裹着这座森严的皇城。

宫墙高耸，朱红褪色，透着一股被岁月和铁血反复冲刷的冷硬。

宽阔的御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卷起的尘埃打着旋儿。死寂，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死寂，沉沉地压在每一个角落。

林晚晴紧了紧肩上那件半旧的素色披风，指尖冰凉。

她抱着一张桐木古琴，孤身站在通向宫禁的巍峨广场边缘。

目光所及，让她呼吸都滞涩了几分。没有穿梭的宫女太监，没有环佩叮当的妃嫔。只有士兵。

一排排，一列列，如同用生铁浇铸而成的沉默森林。他们矗立在宫墙的阴影下，矗立在空旷广场的每一处要道。

每一个都高大得非人，足有九尺开外，身披厚重得令人窒息的玄色三层铁甲，甲片在稀薄的日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如同覆盖着一层凝固的寒霜。

他们手中，是几乎与人身等高的狰狞巨盾，边缘森然如斧钺；另一只手里，是长柄的阔背斩马刀，刀锋无光，却透着斩断一切的凶戾气息。

兜鍪下的面孔模糊不清，唯有一双双眼睛，透过面甲的眼孔射出毫无温度、毫无波动的视线，冰冷地扫视着这片死地。

这就是京都皇城？姐姐林妃口中，那个有繁花似锦，有帝王温情，却也暗藏杀机的深宫？林晚晴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进一片冰冷的泥沼里。

吕伯渊那张忧惧焦灼的脸在她脑中一闪而过，还有他压低声音的嘱咐：

“晚晴姑娘，记住，你那张脸…是你唯一的武器，也是你最大的护身符。那暴君顾风，对你姐姐…情深似海。他见了你，必会方寸大乱，情难自禁。只要进了宫，近了他身，一切便由我们掌控！”

情深似海…林晚晴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仿佛想确认这张与姐姐几乎毫无二致的容颜是否依旧完好。

这张脸，是她孤身踏入龙潭虎穴的唯一依仗，是吕家殚精竭虑想出的、所谓风险最低的“奇策”。

可眼前这片由钢铁、巨盾和死寂构成的恐怖景象，像一盆刺骨的冰水，瞬间浇灭了心头那点微弱的侥幸。

她抱琴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腹下光滑的琴木触感，此刻却像烙铁般灼烫。

指甲缝里，藏着吕家用秘法炼制的“缠丝引”，无色无味，沾肤即入，日积月累，可蚀骨销魂。

琴身夹层的暗格中，还有“醉梦散”和“离魂砂”。三重杀机，环环相扣，只为取那暴君一命。

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

她强迫自己迈开脚步，朝着那如天堑般横亘在前方的宫门走去。

鞋底踏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回响，在这死寂的广场上，如同擂鼓。

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自己紧绷欲断的心弦上。

距离宫门尚有十数丈，那些矗立如铁塔般的铁浮屠，甚至未曾移动分毫。

然而，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的压力骤然降临！空气仿佛瞬间凝固，粘稠得令人窒息。

“止步！”

一声低沉如闷雷的喝令，毫无征兆地在死寂中炸开！

并非来自某个特定的方向，更像是那数百具铁甲同时发出的共鸣，带着金属摩擦的铿锵质感，震得林晚晴耳膜嗡嗡作响，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紧接着，眼前一花！

两个巨大的阴影如同凭空挪移的山峦，带着沉闷的甲叶撞击声和扑面而来的冰冷铁腥气，瞬间横亘在她面前！

那沉重的塔盾轰然顿地，深深嵌入青石缝隙，溅起几点火星，构成一面无法逾越的绝望之墙。

两双毫无情感、如同深渊寒潭般的眼睛，透过狰狞的面甲孔洞，死死地锁定了她。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林晚晴的四肢百骸，让她动弹不得。

她张了张嘴，想说出早已在心底演练过无数次的托词——“民女擅琴，仰慕天威，愿献艺于宫门之外，以慰圣心”……可喉咙像是被无形的铁钳扼住，只能发出破碎而嘶哑的气音。

不等她有任何反应，又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闪现在两个巨力士之间。

这人穿着深灰色的布袍，身形干瘦，面容普通得扔进人堆就再也寻不见，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得如同淬了毒的针尖。

他便是顾风用系统积分换来的顶级鉴毒师之一，10万积分才能兑换1人，可以识别这个世界任何毒药。

灰袍鉴毒师的目光，像冰冷的解剖刀，一寸寸刮过林晚晴的身体，最后停留在她紧抱的古琴和微微颤抖的手指上。

他没有任何言语，只是伸出枯瘦如鹰爪的手，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啊！”林晚晴一声短促的惊呼。古琴已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粗暴地夺走！

那灰袍人看也不看琴面，手指在琴身各处飞快地敲击、摸索，动作精准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咔哒！”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弹响。琴身侧面的夹层被轻易地撬开！

灰袍人探指进去，捻出一小撮色泽暗淡、近乎透明的粉末，凑到鼻端，极其轻微地嗅了嗅。

他脸上依旧毫无表情，但那眼神，骤然变得更加森寒刺骨。

这还没完！他枯瘦的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抓住了林晚晴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感觉腕骨都要碎裂。

他另一只手的指甲，如同小巧而锋利的刮刀，在她精心修剪过的指甲缝里，狠狠一刮！

林晚晴痛得浑身一颤，几乎要软倒。

指甲缝里那点微不可察的湿润感，也被灰袍人用一张特制的、近乎透明的薄绢仔细刮取下来。薄绢上，留下了几道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颜色各异的细微痕迹。

灰袍人将刮取的薄绢和琴身夹层取出的粉末并在一起，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指节大小的青玉小瓶，拔开塞子，倒出几滴粘稠如血的液体，滴落在绢上。

无声无息间，那几道细微的痕迹，竟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迅速变深、扩散，散发出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腥甜气息！

灰袍人终于抬起了头，不再是看林晚晴，而是越过那两道钢铁壁垒般的力士身影，望向宫门深处。他嘴唇微动，无声地传递着信息。

“琴身夹层，‘醉梦散’、‘离魂砂’。指甲藏垢，‘缠丝引’。”冰冷的信息通过某种顾风兑换的隐秘渠道，直接在他脑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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