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鹰愁崖之战：困兽之斗（一）
蛮州边境的烽燧残烟还没散尽，卢永年派出的哨探就带着魂飞魄散的消息撞回了高地大营。
“来…来了！顾风！是顾风的旗！全是黑甲骑兵！铺天盖地！”
卢永年手里的水囊“啪”地掉在地上，水溅湿了他的靴子，他却浑然不觉，一张脸瞬间惨白如死人。
那三万库赛特可汗卫士的凶名，是踩着马家十五万人的尸骨传遍蛮州的！他最后一点侥幸被碾得粉碎。
“撤！快撤！所有人，退回高地！依托工事！快！”
他嘶吼着，声音尖利得破了音。叛军营地瞬间炸了锅，像一群受惊的兔子，连滚爬爬地放弃外围，拼命缩回他们精心挑选、经营了月余的鹰愁崖高地。
这鹰愁崖，是卢永年最后的依仗。
山势陡峭如刀劈斧削，正面只有几条蜿蜒如蛇的羊肠小道能勉强通行，两侧是近乎垂直的峭壁。
叛军占据山头多日，砍光了崖顶的树木，沿着山脊和那几条小路，密密麻麻垒起了数人高的石墙，墙后堆满了滚木礌石。
更阴险的是，他们在小道上挖了陷坑，埋了削尖的木桩，只留下几条狭窄的、布满障碍的死亡通道。
居高临下，弓弩的射程都能凭空远上一截。
别说骑兵，就是重甲步兵仰攻，也得用人命填出一条血路！
就在高地上一片混乱，叛军拼命加固那点可怜工事的时候，天边，黑色的铁流出现了。
三万库赛特可汗卫士，人马俱覆重甲，只露狼眼，沉默地压向建川城方向。
沉重的马蹄踏得大地闷响。
他们没有理会高地，像一道黑色的死亡洪流，直接与建川城下严阵以待的赵虎部汇合。
建川城头，赵虎按着刀柄，脸色铁青地看着叛军像潮水般退上鹰愁崖。
他身后，一万名精锐士卒同样眼含怒火，钢刀拍打着盾牌，发出低沉的战吼，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咬住叛军的尾巴。
“将军！追吧！趁他们立足未稳！”副将急得眼红。
赵虎死死盯着那陡峭的山路和崖顶隐约可见的工事轮廓，腮帮子咬得咯咯响。他何尝不想追？
但顾风临走前冰冷的命令还在耳边回响：“守住建川，蛮州若有反复，固守待援，不可浪战！”
更重要的是，眼前这鹰愁崖的地形…太要命了！他的兵再精锐，也是血肉之躯！
仰攻这种鬼地方，对方只要守住那几条窄路，滚木礌石砸下来，再多的兵也是送死！
叛军虽然溃退，但核心的私兵家丁还在，一旦被堵在狭窄陡峭的山路上，被上面的人当靶子打…后果不堪设想！
“闭嘴！”赵虎猛地低喝，压下心头的躁动，
“陛下严令，固守待援！放他们上去！这鬼地方，上去容易，下来…哼，老子看他们怎么下来！等陛下来了，再慢慢炮制！”
他硬生生压下了追击的冲动，只是命令城头弓弩戒备，严防叛军反扑。
玄黑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顾风骑在通体乌黑的战马上，冰冷的视线扫过远处那座如同狰狞巨兽盘踞的鹰愁崖高地。
山势险恶，工事隐约可见，确实是个硬骨头。
“赵虎。”
“末将在！”赵虎盔甲铿锵，抱拳应命。
“围死它。”顾风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垒墙，挖沟，筑垒。两道。困死这只缩进壳里的乌龟。”
“遵旨！”
建川城下那一万士兵立刻动了起来。钢刀入鞘，钢盾顿地，铁锹、镐头取代了武器。
沉默而高效。第一道深沟和土墙，像一条冰冷的铁箍，迅速在高地山脚外围、卡死所有下山的必经之路的地方成型，隔绝内外。
紧接着，在第一道工事之后，位置更高、更险要的第二道壁垒也在尘土飞扬中拔地而起。
拒马狰狞，箭塔耸立。
两道防线，如同两条盘踞的钢铁巨蟒，将卢家叛军死死锁在孤岛般的鹰愁崖上。
库赛特可汗卫士则在外围广阔地带游弋，如同幽灵斥候，切断一切可能的补给和联络。
卢永年站在鹰愁崖边缘，望着山下那两道以肉眼可见速度成型的冰冷工事，手脚冰凉。
完了，彻底被包了饺子！这顾风，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放着坚城不守，竟在野地里筑墙围山！
他像输红了眼的赌徒，对着亲信咆哮：
“快马！再派快马！趁他们墙没完全合拢，冲出去！告诉外面那些缩头乌龟的世家！顾风在筑墙！墙垒起来之前，再不来救，大家一起死！”
他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光芒，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
“别忘了凉州！凉州现在是什么样子？大饥荒！流民像蝗虫一样！韩家那些人在暗地里煽风点火！连北边那些狄人崽子都闻着味了！我们在凉州的眼线拼死传回的消息——北狄的大军已经在范山关外集结！只等凉州彻底乱起来，就要破关而入！顾风这条疯狗，他再能打，还能同时按住凉州的反叛、挡住北狄的豺狼、再回头碾死我们吗？！现在不搏何时搏！等凉州炸了，北狄杀进来，我们趁乱夺了蛮州，才有活路！才有未来！让他们带兵来！冲垮顾风的墙！！！”
被逼到绝境、又点燃了最后一丝“趁火打劫”野望的求救，终于撬动了蛮州最后一点残余的力量，几天后，就在顾风的第二道工事即将合拢之际。
地平线上，腾起了滚滚烟尘！
来了！蛮州其他观望的世家，东拼西凑，再次拉起了五万援军！
虽然大多是农兵夹杂着精锐的私兵，装备杂乱，长矛，钢刀、甚至拆下门板当盾牌，阵型松散，但人数不少，黑压压一片。
他们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对“凉州大乱、北狄入侵”这一丝渺茫机会的赌博，朝着顾风正在构筑的第二道外围防线猛扑过来！
他们要里应外合，围住顾风，砸碎顾风的铁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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