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绝境中的抉择：虚幻的希望

狼关，边帅议事厅。

空气凝滞得如同灌满了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绝望的味道。

楚云锋伫立在巨大的沙盘前，那象征着狼州山川的泥塑，此刻在他眼中却像一座座冰冷的墓碑。

一份接一份染着风尘与不详气息的情报，被面色惨白的信使颤抖着呈上。

每一个卷轴展开，都像是抽走了楚云锋脊梁的一根骨头。

京都楚家，灭门。

府邸成墟，族人男为角斗奴，女为教坊妓。

字字泣血，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各州楚家分支，清洗。

告示贴满城郭，赏金诱人，昔日亲友故交，或被扭送角斗场，或曝尸荒野，楚家百年荣光，顷刻间被碾入泥泞。

豫州闭门，益州拒援。冰冷的回函措辞恭谨，却透着刻骨的疏离与自保的算计。

北狄沉默，乌恒退缩。在顾风的天威面前，选择了明哲保身。

“懦夫！！”楚云锋终于爆发了，积蓄的怒火如同压抑的火山喷薄而出。

他猛地抓起最后一份情报，狠狠砸在地上，羊皮卷轴滚落开，像一条濒死的毒蛇。

“我楚家！世代戍守此关，用血肉筑墙，挡住多少异族铁蹄？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如今大厦将倾，竟无一人！无一人敢向这暴君亮一亮刀锋吗？！！”

他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丝丝血迹。

“兄长！”楚云舒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快步上前，轻轻按住楚云锋因暴怒而剧烈起伏的肩膀。

她的脸色同样苍白如纸，但眼底深处却强压着惊涛骇浪，努力维持着一丝清明。

“冷静些！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她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疲惫，

“他们……也是被逼无奈。顾风的手段，狠辣、精准、毫无底线，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他早已布好了天罗地网，就是要将我们楚家……彻底从这世上抹去。”

她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那里似乎倒映着京都紫宸殿里那双冷酷无情的眼睛。

“那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引颈就戮？！”

楚云锋猛地转身，声音嘶哑，充满了英雄末路的苦涩。

他看着姐姐，眼中是困兽般的绝望与不甘。

狼关虽险，可如今内外交困，已是孤城一座。

楚云舒缓缓摇头，目光变得异常坚定：

“不！父亲……父亲已经带着清漪走了！这是他用命为我们争取的最后生机！”

她压低声音，每个字都重若千钧，

“只要父亲和清漪还在，只要那滴血脉未绝，楚家的火种就未熄灭！今日之绝境，是为了他日之东山再起！活着，就有希望！”

就在这时，厚重的厅门被“砰”地撞开！

一名浑身浴血、甲胄破损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扑倒在地，带起一股浓重的血腥和尘土气息。

“报——！少将军！小姐！不…不好了！”

斥候的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疲惫而扭曲变调，他指着关外的方向，手指抖得不成样子，

“朝廷……朝廷大军！黑压压一片，前锋已至狼州边境！旌旗蔽日，营盘连绵……望不到尽头！数量……数量至少……二十万！！”

“至少二十万？！”楚云锋和楚云舒几乎同时失声惊呼，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这个庞大到令人窒息数字，依旧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心上。

顾风！他竟真的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调集如此恐怖的军力！

这是何等可怕的动员能力！

斥候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中恐惧更甚，几乎是哭喊出来：

“还有……将军！朝廷大军前锋打的是是金狼旗！是……是可汗卫士！整整三万！杀气冲天！而且……而且帅旗之下……是……是皇帝御驾亲征啊！”

“可汗卫士……顾风亲征？！”楚云锋如遭雷击，高大的身躯竟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可汗卫士！那是顾风手中最锋利、最嗜血的屠刀，由他亲手打造，只效忠他一人！

每一次他们的出现，都伴随着尸山血海和彻底的毁灭！

更何况，是顾风本人亲临！

这已不是普通的平叛，这是皇帝要以雷霆万钧之势，亲手碾碎楚家，向天下昭示他不可违逆的威严！

楚云舒的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她扶着冰冷的桌案才勉强站稳。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顾风登基以来那些令人胆寒的战绩，一股巨大的、近乎绝望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了她的心头。

难道……楚家数百年的基业，真的要在今日……画上句点了吗？

“慌什么！”楚云锋猛地挺直了脊梁，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眼中爆发出决死的光芒，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在压抑的大厅中炸响：

“传令全军！备战！他顾风就算亲自带着可汗卫士来，想啃下这块硬骨头，也得崩掉他满口牙！

楚云舒看着弟弟那在绝境中反而愈发显得倔强不屈的背影，那背影像极了父亲楚天云。

然而，一股比之前更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顾风亲征，带来的绝不仅仅是军队的数量优势，更是一种摧毁一切抵抗意志的绝对威压。

楚家，能挡住一个算无遗策、不择手段的疯子皇帝吗？

厅内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愈发凄厉的风声。

良久，楚云舒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走到楚云锋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冷静：“

兄长……或许……我们还有另一条路可走。”

楚云锋霍然转身，布满血丝的眼中充满不解和一丝警惕：“什么路？”

楚云舒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肺腑间所有的恐惧和犹豫都压下去，直视着弟弟的眼睛：

“诈降！”两个字，如同惊雷。

“我们……假意归顺，献关请罪。顾风此人，刚愎自用，最喜看对手匍匐在他脚下。我们示弱，麻痹他，换取喘息之机。待其戒备稍松，我们便寻机突围，遁入莽原深处，去寻父亲和清漪汇合！”（这个你别信，只是他们一厢情愿认为的）

她语速极快，眼神灼灼，“留得青山在！只要人活着，楚家就没有亡！这才是父亲带走清漪的真正用意！是最后的火种！”

“诈降？！”楚云锋像是被这个词烫到，猛地后退一步，脸上瞬间涌起被羞辱的愤怒和难以置信，

“不可能！楚家世代忠烈，只有战死的将军，没有跪降的懦夫！我楚云锋若向那暴君屈膝，死后有何面目去见楚家的列祖列宗？！”

他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宁折不弯的决绝。

“这不是懦弱！是隐忍！是韬晦！”

楚云舒急声争辩，眼中已泛起泪光，

“父亲难道不是忠烈？他为何选择离开？就是为了保存这点星火！兄长！一时的屈辱，是为了将来的昭雪！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机会！”

然而，楚云锋眼中的火焰是纯粹的、刚烈的，容不得半点杂质。他缓缓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不必多言了，姐姐。我意已决。这狼关，便是楚云锋的埋骨之地！我楚家男儿，当站着死，绝不跪着生！你若有心，便寻机离开，去寻父亲。我不拦你。”

楚云舒定定地看着弟弟那坚毅如磐石、却也固执如顽铁的面容。

所有的劝说、所有的计谋，在这份流淌在血脉里的骄傲与刚烈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眼中的泪光终究没有落下，反而被一种更深沉、更决然的光芒取代。

她挺直了脊背，与楚云锋并肩而立，望向关外那仿佛已能听到战鼓的方向，声音平静却重若千钧：

“楚家……没有逃兵。我楚云舒，亦无退路。生，同守此关；死，共赴黄泉。”

窗外，风更急了。

遥远的地平线上，巨大的烟尘如同吞噬天地的洪荒巨兽，正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威势，滚滚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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