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烟火新生与暗影北遁上

蛮州，建川城外百里，官道。

威远镖局的大当家雷震天，勒住胯下躁动的青鬃马，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身后，绣着“威远”二字的镖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数十辆满载蜀锦、瓷器、药材的货车排成长龙。

副当家刘青山策马靠近，脸上也带着凝重。

“大哥，前面…就是蛮州地界了。”刘青山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前方隐约可见的连绵群山，

“这趟镖，风险太大。建川城给的价是丰厚，可这蛮州…”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爹！怕什么！”

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火红劲装、眉眼英气的少女策马从车队中奔出，正是雷震天的独女雷凤舞，

“都说蛮州凶险，可咱们一路走来，新修的路又宽又平，比咱们益州官道好太多了！我看就是那些老黄历吓唬人！”

雷震天瞪了女儿一眼：

“舞儿！休得胡闹！蛮州民风彪悍，那是太祖爷手上就出了名的！山高林密，盗匪多如牛毛！以往走这路的商队，十趟能囫囵回来三趟就不错了！你当是儿戏？”

他转向刘青山，“老二，你说得对，这钱…烫手啊。”

刘青山苦笑：

“大哥，话是这么说。可咱们威远镖局今年生意清淡，这趟镖要是推了，年底兄弟们的饷钱都成问题…而且，我最近也听到些风声，说蛮州新来的那位白起白大人，手段…非同一般。”

“白起？”雷震天咀嚼着这个名字。

最终，在雷凤舞的软磨硬泡和刘青山对现实的权衡下，镖队还是准备踏入蛮州地界。

刚过边关，气氛陡然一变。

边关城楼上，飘扬着一面狰狞的黑色战旗——一只滴血的狼爪撕裂山脉，正是蛮风军团的徽记！

城头值守的士兵，清一色身披漆黑重甲，手持闪烁着寒光的劲弩，眼神锐利如鹰隼，冷冷地扫视着下方。

那股肃杀之气，让久经江湖的雷震天都感到一阵心悸。

通关出奇顺利。为首的军官面无表情地核验了通关路引和每个人的身份腰牌，仔细检查了货物，确认无误后，大手一挥：

“放行！”  没有刁难，没有索贿，干净利落得让习惯了打点关节的镖师们一时都有些发懵。

“爹，你看！我就说嘛！”雷凤舞得意地扬起小脸。

护卫队长熊刚，一个满脸络腮胡、经验丰富的老镖师，却依旧警惕地策马护在雷凤舞身边，低声道：

“大小姐，别大意！这才刚进来。蛮州这地方，邪性得很！以前那路，别说马车，驴子走着都费劲！”

“山里头的寨子，拿把菜刀就敢劫道！彪悍得紧！您可得跟紧我，万一…呸呸呸，瞧我这张嘴！”

他意识到不吉利，赶紧闭嘴。

丫鬟小翠更是吓得小脸煞白，紧紧抓着雷凤舞的衣角。

然而，随着车队深入蛮州腹地，预想中的荒凉与凶险并未出现。

脚下是宽阔平整、用灰白色“磐石胶”硬化过路基的“龙脊道”，四辆马车并行都绰绰有余。

道路两旁，新修的引水渠如同银带，灌溉着大片大片金黄的麦田。

田间地头，农夫们正辛勤劳作，脸上虽带着蛮州人特有的粗犷，却不见戾气，反而有种安居乐业的平和。

更让镖局众人惊讶的是，路上的商队络绎不绝！

有北上的马帮驼着皮货，有南下的车队拉着矿石，大家擦肩而过时，甚至会互相点头致意，吆喝几声。

“熊叔，这就是你说的‘彪悍’？‘遍地盗贼’？”雷凤舞指着路边一个正给商队卖水的老农，笑嘻嘻地问，“我看人家挺和气嘛！”

熊刚挠着头，一脸困惑：

“这…这不对啊！俺老熊十几年前押镖来过一次，差点把命丢这儿！那路，那匪…邪门了！”连刘青山也啧啧称奇。

就在众人渐渐放松警惕，欣赏起这“蛮州新貌”时，前方道路两侧的景象，让他们瞬间毛骨悚然！

只见道路旁新栽的木桩上，密密麻麻地悬挂着…尸体！足有上百具！

尸体大多衣衫褴褛，形容枯槁，有的显然死去多时，在风中微微摇晃，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

乌鸦在低空盘旋，发出刺耳的鸣叫。

“啊！”小翠吓得尖叫一声，捂住眼睛。连雷震天和熊刚这等老江湖都倒吸一口凉气，手按上了刀柄。

整个镖队的气氛瞬间凝固。

恰好一队满载山货的本地商队从对面驶来。雷震天强压心悸，抱拳问道：“这位兄弟，敢问…这些人是…？”

那商队的领头是个精壮汉子，闻言咧嘴一笑，竟带着几分快意：

“嗨！镖头别怕！这都是些该千刀万剐的土匪强盗！多亏了咱们白大人！这位大人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带着蛮风军团的虎狼之师，把蛮州境内大大小小的贼窝扫了个遍！这些挂着的，就是顽抗到底的贼首和手上沾血的悍匪！杀一儆百！”

他指了指那些尸体，语气充满敬畏：

“白大人说了，‘要致富，先修路；要路通，血来铺！’  现在好了，您瞧这路修的，四通八达！“

“官军巡逻队日夜不停！别说大股土匪，连个剪径的小毛贼都绝迹了！咱们这些跑商的，睡觉都踏实！”

刘青山忍不住追问：“那…以前那些世家？”

汉子脸色一肃，压低声音：

“马家？卢家？还有那些跟着闹腾的？早被陛下和后来的大军收拾干净了！骨头渣子都不剩！”

“剩下的都是些小鱼小虾，现在都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被白大人惦记上！现在的蛮州，是陛下的蛮州，是白大人的蛮州，也是咱们这些想过安生日子的老百姓的蛮州！”

商队走远了。威远镖局众人却久久无言。

雷震天看着路边那些随风摇晃的恐怖尸体，又看看脚下宽阔平坦的大道和远处金黄的麦浪，心中翻江倒海。

那些被屠戮殆尽的世家…那些悬挂在路边的盗匪尸骸…还有这翻天覆地、生机勃勃的新蛮州…

这一切的根源，都指向京都皇位上那位被无数世家口诛笔伐、斥为“暴君”的年轻皇帝。

“暴君…”雷震天喃喃自语，看着远处建川城巍峨的轮廓，眼神复杂，

“若能让百姓安居，商路畅通，盗匪绝迹…这‘暴’字，恐怕要重新掂量掂量了。”

雷凤舞望着车窗外悬挂的尸体，虽然依旧不适，但心中那份对“暴君”的固有印象，第一次产生了巨大的动摇。

也许，有些“暴”，砸碎的正是压在百姓和商旅身上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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