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坐本王外袍上
沈琳琅把饭食递进去，转身坐在台阶上，看到了站在台阶下的柳棠。
“沈夫人。”
沈琳琅凉凉开口，甚至连母亲二字都叫不出口。
柳棠几次三番为着柳青禾，意图取她的小命，她的心早已寒透。
柳棠闻言，心脏倏然抽痛一下，手指紧紧捏着帕子，有些不可置信。
“你唤我什么？”
沈琳琅抬头，再次开口。
“沈夫人。”
柳棠呼吸一滞，往后退了两步，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心口抽离，她想抓，却抓不到。
“我是你母亲。”
沈琳琅嗤笑，抬头指了指脸上的面纱，歪着头，一双杏眸满是嘲讽。
送女儿去死的母亲也配做母亲？
柳棠看懂沈琳琅的讥讽，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心虚，她明明是为了琳琅好，她怎么会心虚愧疚？
“母亲，你来了。”
屋内沈明朗声音依旧温润，可也少了些许亲近，带着淡淡的疏离。
柳棠抿唇，心头被压得喘不过气。
不过半日光景，她没了管家权，一手养大的女儿不愿认她，儿子也跟她离了心。
怎么会这般？柳棠的心好像有血渗出，难受得紧。
“明朗，你觉得如何？”
“母亲放心，我一切都好，脸上和手上起了些红点而已。”
柳棠瞳孔皱缩，起了红点子？
“明朗，你染上了？”
“母亲让人准备的东西，用料十足，母亲不是都清楚吗？”
沈明朗轻飘飘的一句话，噎得柳棠难受，穿不过气。
柳棠横了沈琳琅一眼，下意识又想责怪沈琳琅。
只是知母莫若子，沈明朗温声开口。
“母亲，我早说过，沈家欠琳琅的，她若是有任何意外，我会亲自下去赎罪。”
柳棠捂着心口往后退，跌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崩溃大哭。
哭声起初还算压抑，可慢慢就有些不管不顾了。
沈琳琅端坐在台阶上，不去看柳棠，因着沈明朗的话，心里泛起波澜。
大哥真好！
“哥哥。”
“嗯？怎么了？”
“你真好。”
沈明朗轻笑出声，脸上却多苦涩。
半夜，沈明朗发起了高热，望舒苑上下全部都忙碌起来。
沈琳琅坐在台阶上，双手抱膝，沈明朗痛苦的闷哼声隔着门传出来。
如果大哥意识清醒，他肯定会咬牙，不让一丁点声音溢出来，免得她担心。
沈琳琅望着月色，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骗人，话本上说，只要抬头，泪便不会落下。
都是骗人的。
沈琳琅揪着衣裙，手指关节泛白。
大夫和小厮的交谈声传入耳中，灌不进药，二人合力用筷子撬开大哥的嘴，才把小半碗药灌进去。
黄梨和白杏安静站在一旁，姑娘哭，她们也跟着哭。
沈时和柳棠坐在院中，沈时脸色阴沉，柳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谁都没注意，张嬷嬷并不在望舒苑。
＊
谨王厢房，张嬷嬷隔着门。
“嬷嬷，怎么不进来？”
“殿下，柳棠意图让沈姑娘染上天花。”
张嬷嬷话还没说完，屋内谢尘已经拉开了门，甚至都没来得及披上外袍。
张嬷嬷戴着面纱，往后退了两步。
她没接触到那东西，可为着王爷的身子，她还是往后退了半步。
“怎么回事？”
他这两日忙着找谢澈的错处，没有去找沈琳琅。
“沈姑娘无事，沈大公子染了天花。”
张嬷嬷简短将白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谢尘一拳砸在门上，木门来回晃了几下。
“柳棠，她还真是没让本王失望。”
“琳琅如何？”
“一粒米未进，一整天都坐在沈公子屋前的台阶上，守着沈公子。”
谢尘转身，不多时换了衣裳，一头墨发半挽起，几根碎发落于额前。
“雾山，想法子让柳青禾明日回沈家。”
谢尘吩咐完，灰蓝色的眸子沁了寒冰，抬脚往外走。
“殿下，你要不要戴个面具。”
张嬷嬷没有拦着谢尘去沈家，她若是想拦，她便不会回府告知。
她虽有七八层的把握，沈家除了那个叫蓝莺的婢女和沈公子，其余人都好好的，但以防万一。
“不必，本王信你。”
他出生后就是张嬷嬷照顾，他知张嬷嬷从不会拿他的安危冒险。
张嬷嬷若是没有把握，她今夜不会回府。
张嬷嬷不再多说，抬步跟上。
＊
望舒苑，沈琳琅双眼红肿，辅一歪头，看到一袭月白色华服的男子款步走来。
谢尘眉眼担心，目中只沈琳琅一人。
九月九满脸堆笑的女子，此刻蜷缩着坐在台阶上，双眼红肿，担忧和难过铺在眼里，憔悴不已。
谢尘的心被针扎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认，他先动心了。
明媚狡黠的小狐狸，走进了他的心里。
沈时和柳棠慌忙起身，走到谢尘面前跪下。
“臣／臣妇见过王爷。”
院中跪了一地，谢尘扫了眼沈时夫妇，不打算让人起来。
沈琳琅看着谢尘，声音酸涩。
“王爷。”
话落，沈琳琅就要起身行礼，谢尘上前一步，大手压住沈琳琅的肩头，缓缓摇头。
“坐着就好。”
谢尘在沈琳琅身旁坐下，沈琳琅侧头，目露不解。
“王爷，地上寒凉，臣让人去给王爷搬凳子。”
“沈时，原来，你也知地上寒凉。”
谢尘声音严峻，上位者的气势骇人，沈时心头一跳，果然皇家人都不简单。
沈琳琅坐台阶上，他们不发一言，他屁股才碰到台阶上，他们倒是记起地上凉了，谢尘分明是在怨怪他们没有照顾好沈琳琅。
沈时只觉得膝盖生疼。
谢尘不欲看沈时，一手拉着沈琳琅的手臂，温柔将人托起，一手接过雾山递来的外袍，垫在沈琳琅下方。
“地上凉，坐本王外袍上。”
谢尘垫好衣裳，将人放下，沈琳琅直勾勾看着谢尘，手脚终于有了点暖意。
“王爷，你？”
沈琳琅视线往下，谢尘身下并未垫东西。
“本王是男子，体热，不碍事。”
沈琳琅眼眶温热，二人端坐在台阶上，沈时夫妇跪在下面，抬眼只看到二人的脚。
沈琳琅手抚着柔软舒适的外袍‘软垫’，权利果然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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