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寡妇门前是非多
“分家”二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夜色里，周婶子瞬间僵在原地，脸上的肉因震惊而扭曲。
连刚走到院门口的顾瑶都不由得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她原以为秦荷花最多会和婆婆争辩几句，却没料到这个一向隐忍的女人，竟会如此干脆地提出分家。
在这村里，父母健在时分家本就少见，更别说秦荷花还是个无依无靠的寡妇，这简直是捅破了天的大事。
周婶子的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指着秦荷花的鼻子，声音尖利得像是被踩住的猫：“你说什么？有种你再给我说一遍！”
秦荷花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有团火在胸腔里燃烧。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月光落在她脸上，映出她苍白却倔强的神情，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清晰而坚定：“我说分家。属于豪豪的那份田地，我必须要过来，其他的东西，我一分都不要。”
她比谁都清楚，田地是农家孩子的根，丈夫不在了，她必须为儿子的将来牢牢抓住这最后的依靠。
“你想得美！”周婶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母老虎，尖声骂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跟我提分家？”
在她眼里，秦荷花从来都是任她搓圆捏扁的软柿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自从去了顾瑶那里干活，这女人的骨头竟变得这么硬！
她心里暗暗盘算着，等拿到那笔工钱，就把这不听话的女人卖给隔壁村的老光棍，既能换两担粮食，又能耳根清净，简直一举两得。
愤怒彻底冲昏了周婶子的头脑，她像疯了一样猛地扑上前，一把揪住秦荷花的头发，狠狠往地上拽。
“贱人！扫把星！我今天非打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不可！”污言秽语像冰雹似的砸下来，伴随着刺耳的咒骂，在寂静的夜里格外难听。
秦荷花被拽得头皮一阵发麻，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求饶，只是拼命挺直了脊背。
顾瑶见状再也忍不住，快步上前，食指和中指并拢如剑，精准地戳向周婶子腋下的曲池穴。
她是医者，对人体穴位了如指掌，这个位置既能瞬间卸力制敌，又不会造成重伤，最是适合眼下的情形。
“哎呦！”周婶子只觉得胳膊一阵酸麻，手上的力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拽着头发的手。
她捂着胳膊连连后退几步，怒目圆睁地瞪着突然出现的顾瑶：“你个胖女人敢动手？我跟你拼了！”
顾瑶将秦荷花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张牙舞爪的周婶子，目光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周婶，有话好好说，动手打人算什么本事？真要闹到村长那里，我倒要看看是谁理亏。”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冷水浇在周婶子头上，让她嚣张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一时竟不敢再上前。
秦荷花胡乱整理着凌乱的头发，额角被扯得通红。
她走到顾瑶身旁，再次看向周婶子，声音不大，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分家的事我已经决定了，明天我就去找周叔说清楚，我相信他会给豪豪主持公道。”
属于儿子的东西，她一分都不会退让，哪怕拼尽全力。
月光静静洒在秦荷花脸上，映出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却也照亮了她眼中从未有过的光芒。
顾瑶看着她挺直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这个被磋磨了半生的女人，终于要为自己和孩子，勇敢地抗争一次了。
院门外的风还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可顾瑶的心里却莫名地暖了起来。
她轻轻拍了拍秦荷花的手背，用眼神无声地告诉她：别怕，有我在。
周婶子心里跟明镜似的，真要是闹到村长那里，按规矩豪豪的那份田地肯定得分出去，可她就是不甘心！
属于周家的东西，凭什么让这扫把星白白占了便宜？
顾瑶瞧着周婶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模样，索性开门见山：“婶子，你要是不想闹到村长那里，咱们就好好商量。要是你觉得这样还不行，大不了咱们就请政府来分田地，相信公家自有公断。”
听到要找公家人，周婶子淡定不了了
“分就分！”
秦荷花有顾瑶撑腰，周婶子知道硬闹讨不到好，索性破罐子破摔，叉着腰指着秦荷花，“后山脚下那两亩薄田给你，其他的休想！今天晚上就给我滚出周家，别脏了我们家的地！”
“就连陆家人都说这胖女人的买卖迟早要赔，你还傻乎乎地跟着她干！”
周婶子越说越气，对着地上啐了一口，“等你被她赶出来那天，可别想再踏进周家一步！呸，一个扫把星，真以为我们周家稀罕你不成！”
骂骂咧咧了半天，她才悻悻地转身离去，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刻薄。
“嫂子你没事吧？”等人走远了，顾瑶连忙扶住秦荷花。
“我没事。”秦荷花摇摇头，只是脸上掠过一丝难色。
今晚就得搬出周家，大晚上的，她和豪豪去哪里找地方住啊？
她不由得有些懊恼，刚才只顾着一时冲动，怎么就没想着忍到天亮再说呢？至少白天还能找个地方落脚。
顾瑶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把人往院里带：“别愁了，先回去吃饭。一会儿我跟你去周家拿东西，以后你们娘俩就在我家住着，反正家里还有空房间，几个孩子在一起正好也热闹些。”
“啊？这怎么行？”秦荷花吃了一惊，连连摆手，她从来没敢想过要住在这里，“太麻烦你们了，我……”
“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豪豪想想啊。”顾瑶直接打断她的话，语气诚恳，“大晚上的，你带着孩子去哪里找地方住？就算想盖房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盖好的。听话，先住下再说。”
见秦荷花还是犹豫，顾瑶又笑着补充道：“我也不是白让你住的。这样吧，以后你处理完猪下水的活，每天帮我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
你也知道我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回来连管孩子的功夫都没有，以后我家这两个小的，就拜托你多费心管教了，这样总行了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秦荷花知道再推脱就显得不知好歹了。
她眼圈一热，哽咽着点了点头：“好，那就麻烦你们了。”
回到餐桌上，饭菜还冒着热气。
顾瑶把刚才的事情简略地跟陆战霆说了一遍，也说了让秦荷花母子暂时住下的打算。
小花和亮亮一听以后周家豪住在家里，顿时欢呼起来，小脸上满是兴奋。
陆战霆安静地听着，只是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细微的表情没逃过顾瑶的眼睛。
吃过饭后，秦荷花主动收拾碗筷去厨房清洗，动作麻利又细心。
顾瑶跟着陆战霆回了房间，见他坐在凳子上沉默不语，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战霆，你是不是不想让他们住家里？”
陆战霆一愣，抬头看向她：“你怎么这么说？”
顾瑶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道：“刚才我说让荷花嫂子住下的时候，我看你脸上神色不太好。”
陆战霆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解释道：“我不是不想让他们住，只是担心……毕竟嫂子是寡妇，带着孩子住在咱们家，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人说闲话，对她名声不好。”
他考虑的从来不是自己，而是怕村里人嚼舌根，到时候委屈了顾瑶。
顾瑶听到这话，才猛然想起这茬。
在这保守的年代，寡妇门前是非多，秦荷花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住在别人家，确实容易引人非议。
她不由得有些懊恼：“是我欠缺考虑了。要不这样，明天我让人把卤肉房旁边那间空房整理出来，让她们娘俩住那里，既方便又不会惹人闲话。”
陆战霆点点头，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安排就好，我都听你的。”
秦荷花很快收拾好厨房，便和顾瑶一起去周家拿东西。
本来她想自己去，怕连累顾瑶，可顾瑶说什么都要跟着。
她太了解周婶子的性子，担心秦荷花回去后又要被刁难。
果不其然，刚走到周家门口，就听见院里传来周婶子尖酸刻薄的咒骂声，显然是在故意等着给她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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