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我负了你
天色已晚，凤仪宫中一片安静，宫人们行走间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
白日发生的事已有宫中老人警告过他们，而越是到深夜，他们越是胆战心惊。
因为到了侍寝的时间。
今日若是皇上没有来凤仪宫，就表明白日发生的事已经触怒到了皇上，那他们也就小命难保了。
这样想着，宫人们干活愈发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什么事，引来祸端。
殿内皇后的心也不比宫人们安定，她很想派人去勤政殿瞧一瞧，陛下政务是否处理完了，今晚会不会来凤仪宫……
可她又怕这样做会令陛下更加不喜。
于是只能带着愁绪在桌案前练字，企图让自己心安。
“娘娘！”翠玉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殿内，喜笑颜开地说，“娘娘，圣上来了。”
皇后握笔的手一顿，在宣纸上留下一块大大的黑洞，恍惚一瞬后也露出笑容来，“快，命人把这些都收下去，不能让陛下瞧见了。”
“是。”翠玉手脚麻利地同宫人一块儿收拾，重新点上皇帝喜爱的熏香，很快就将屋内的墨香遮盖。
另有宫人替皇后理了理衣襟，随皇后一同出殿迎接。
“皇上驾到！”
听到高呼，皇后率领众宫人跪在殿前，恭敬道：“恭迎皇上（圣上）。”
“快快起来。”皇帝快步走来，往下伸，双手托着皇后的手臂，将其扶了起来，依旧俊逸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在皇后看来十分温柔。
皇后心中略有诧异。
陛下……没有恼怒？
白日之事闹得这么大，就算她能管住凤仪宫宫人的嘴，也管不住那些妃嫔们的嘴。
如今还在宫里的人，也有几位知晓当年发生的事，若是有心针对皇后，想要借题发挥并不难，那就不可能传不到皇帝的耳中。
可皇帝没有丝毫怒意，这是为何？
皇后顺从地由皇帝揽着腰，与他并行至殿内，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
“怎的不说话？可是哪里不适？”皇帝柔声询问。
皇后一时未反应过来，怔愣的片刻，皇帝已经要唤御医了。
“陛下，臣妾并无大碍。”皇后忙拦住他，笑容浅浅，眼底有着明晃晃的不安，嘴上却说着讨好的话，“只是臣妾有些意外，陛下今晚还会来凤仪宫。”
“你这说的什么话？”皇帝嗤笑出声，“你是朕的妻子，朕不来凤仪宫还能去哪儿？”
皇后听了这话也只是笑笑，若是当真了，她就不会稳坐后宫之主的位置了。
但皇帝也有意亲近，皇后自然不会扫了他的兴。
挥退候在一旁的宫人们，皇后亲自为皇帝煮茶。
茶水在壶中咕咕冒着热气，鼻间弥漫着茶香，也让皇后的心安定不少，“朕瞧你不甚欢喜，莫非白日那些小辈们惹你不高兴了？”
皇后的心再一次揪紧，忙道：“孩子们甚是讨喜，臣妾喜欢得紧，怎会不高兴？”
“那就是不愿见朕。”皇帝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弧度，但双眼却骤然冷了下来。
这样的目光注视下，皇后心如擂鼓，猛地起身，再次跪下，声音都带着颤抖；“陛下息怒，臣妾并无此意……”
“好了好了……”皇帝放下茶盏，俯身将皇后扶起来，“朕不过是说句玩笑话，怎还把你吓到了。”
“唉。”皇帝叹了口气，面上露出怀念之色，轻笑道，“你我刚成婚时你可不是这样，我在处理政务，你都敢吹灭烛光劝我歇息，如今竟是……”
皇后强压着内心的惶恐，脸上只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当年孩子心性，不识大体，还望陛下不要介怀。”
殿内一阵沉默，皇后惧怕得连呼吸声都轻了。
当那高大的声音靠近，主动将她搂在怀中，皇后都忍不住颤了颤。
感受到皇后的颤抖，皇帝并未松开，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
皇帝轻抚皇后的脊背，似是在温柔的安抚，面颊贴着皇后柔软的发，胸腔鼓动着，带出长长的叹息，“终究是我负了你。”
“陛下……”此话皇后更加惊惧。
“听我说完。”皇帝拥着皇后，声音愈发轻柔，“我知晓你怕我。也不止你怕我。自从我坐上皇位，大周上下，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员，他们都怕我。”
“他们怕我也是理所应当。”皇帝似是发出自嘲的笑容，“但我不想你也怕我。”
皇帝双手按住皇后的肩膀，对上她含着水光的双眸，指腹抚上她的眉眼，“婷儿，当初是我吓到你了。”
作为皇帝的枕边人，陪伴皇帝这么多年，皇后自然能听明白皇帝所说何事。
心中恍惚，害怕眼前温柔的皇帝只是镜花水月，又忍不住向这样的皇帝透露真实情绪。
她是真的怕。
但同样她也深爱着面前的男人。
即便知晓面前的男人生性多疑，心狠手辣，她仍然无法改变自己的心。
只怪年少时太过惊艳，让她始终难以忘怀。
皇后闭上双眼，主动环住皇帝的腰身，喉间哽咽道：“陛下，臣妾从未怪过你，臣妾……臣妾能理解你的，臣妾只希望你能安然无恙。”
她真的从未怪过皇帝，她只怪自己太无知。
外戚干政自古便是大忌，皇后所在的温家最好是安分守己，可偏偏一时冲动，在朝廷动荡的时候出风头，更是直接盖过了皇帝——
这对温家来说本就是催命符，若无皇帝以雷霆手段及时止损，温家只会在这条错路上越走越远。
事发之后，皇帝将宫中换了一批人，连那些妃嫔都无人幸免。
皇后明白，这也是皇帝对自己的保护。
所以她并不怪皇帝，她还能留着皇后之位，已经是她最庆幸、最感激的事了。
皇帝被皇后的话触动，将其紧紧拥住，语气苦涩道：“婷儿，我身边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皇后呼吸一滞，心中越发心疼皇帝的境遇，同时也更加自责。
成婚多年，皇帝待她真真是极好，偏偏她还沉溺于过去，把皇帝一次次推开，还试图对白日之事闭口不谈，这不是辜负了皇帝的一番真心吗？
皇后咬了咬唇，主动从皇帝怀中退出，俯身又要跪下，被皇帝抬手拦住，“婷儿，你这是为何？”
“陛下，白日世子妃所言皆是戏言，并非臣妾本心，世子妃亦无冒犯之意，她只是……”
皇后不愿在皇帝面前多说王贵妃什么，白日之事皇帝定已经了然于心，她也无需多说，只是低下头：“陛下责罚臣妾便好，是臣妾教导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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