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抉择
书房寂静无声，霍逍泽背对着房门，坐在轮椅上，漠然地注视着前方。
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看哪里，就这样望着，任由脑中思绪变得更加混乱。
其实，他心中是愉悦的。
因为舒儿的风尘仆仆，全是忧心于他，从回府至今滴水未进，全都在说着他的事，甚至为了他甘愿以身入局。
舒儿心里是有他的。
可……可来的不是时候。
若真如舒儿所说，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都是殷不悔，那他只会连累舒儿。
舒儿对殷不悔了解不深，殷不悔的手中，不仅仅只有修为。
万圣宗是大周第一宗门，看似比不上脱离于各国之外的太和宗，可万圣宗上下的忠心是太和宗无法比拟的。
而万圣宗，早就贯穿于整个大周，民间对其的崇尚更是到了疯魔的地步。
可以说，只要殷不悔一声令下，整个大周百姓都能揭竿而起！
舒儿总说自己并非良善之辈，但霍逍泽知道，面对凡人，她定会不忍。
舒儿再厉害，也终究不是神仙，所谓的修真界，也终究不是仙境。
还有另一件事。
槐阴宗如果真是万圣宗的傀儡，那以小鬼驱使、利用朝中官员的究竟是七王，还是国师。
槐阴宗留下的官员与富商的生辰八字，是不是已经落到了万圣宗的手里？万圣宗想拿来做什么？他们是否也会为万圣宗所用？
而皇帝，又在其中占据了怎样的身份。
霍逍泽的双眼彻底阴沉下来。
手又一次抚上双膝，他决心不再韬光养晦，便是不想再让舒儿承受一切。
此时仇人现身，他依然不可能容许舒儿一人承担。
霍逍泽起身，走到桌案前，骨节分明的手拂过这一片奏折、密信、卷宗……
舒儿说，气运还具象于人的仕途、财力、人脉……斩断这些具象，也能让承运者失去气运。
那是不是说，他从定北军统帅沦为残废，从万众瞩目变成孤立无援，也是窃取他气运的一种手段？
是不是也可以说，只要他拥有足够的财力、人脉，拥有更多的权势，也能助长自身的气运？
霍逍泽双拳紧握，眼中如黑夜中被大风席卷的深渊，看一眼就会心中发颤，不敢与之对视。
展露锋芒，不再隐忍，势在必行！
给他点时间……
舒儿，再等一等，等一等我……
宁舒云在书房门前站了许久，一是因心中的慌乱，二是因霍逍泽的态度。
这还是第一次，她被霍逍泽从书房里赶出来。
好吧，也算不上是被赶出来。
只是宁舒云不明白，她明明是为了霍逍泽谋划，为何他就是不听！还把自己赶出来了！
可又没法生气。
宁舒云抬手，按住跳得很快的心脏。
傻傻地站在门口，良久之后，才转身，缓慢地挪着步子，犹如失了魂儿一般寻母亲去了。
乔婉卿与小鬼尽职尽责地守在院子里，见宁舒云魂不守舍地进来，也没有打扰，为她守好门。
葵夫人又睡下了，怀里还抱着枕头，以防备的姿势进入梦乡。
宁舒云为葵夫人掖好被子，心里还在想着方才的事，“娘，我这是怎么了，我甚至可以现在就带你搬出去，想要对付宁熠在哪儿可以！我还可以等到修为精进再回来为世子解除命线就行，为何还要……亲自为他筹谋，还甘愿以身为饵……”
“娘，您要是清醒着，一定能为我解惑吧。”宁舒云苦笑着，眼眶愈发湿润。
这种感觉宁舒云也觉得很是奇妙。
她明明是为了母亲才去找宁妙云的，她是想从宁妙云口中得知关于母族的事，才任由其受苦的。
可听明白了母亲的身世，了解到傀族，宁舒云的心里，却没有多少波澜。
“娘，您会怪我吗？对于素未谋面的傀族，我真的……没有多少感情。”宁舒云呆呆地望着前方，喃喃地说。
背叛者是谁？怎么找？幸存的族人在哪儿？
她还真没那么好奇。
“从一开始，我想的就是让宁熠身败名裂，宁家被连根拔起，就带着您远走高飞的。”
“可现在我……我……”
宁舒云又有些自责。
她不该这样的，她不该满心都被霍逍泽的事给占满，她应该更仇恨宁熠，更忧心母族。
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在解释，想要让宁熠身败名裂，逃不世子的助力，世子若安然无恙，才更能达成计划啊！
母亲虽然失了神智，但这种病症在异世也不是无可解的，只要炼制出合适的丹药，母亲就能恢复如常，母族的一切也都迎刃而解啦！
你看，这是不是比对付万圣宗简单多了？
事急从权，你的想法都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
可宁舒云又不认为自己是会被人之常情所左右的。
至少旁人的危机在她眼里不值一提，只有霍逍泽——
宁舒云愣住了，什么叫“只有霍逍泽”？！难道自己……喜……喜……
宁舒云浑身一震，惊得站了起来，脑袋“嘭”的一声撞在床顶，声音尤为响亮，惊得守在门外的乔婉卿和小鬼都闯了进来。
“世子妃，发生何事了？”乔婉卿担忧地问。
宁舒云瞪着双眼，望着前方，猛地一抬手，阻止乔婉卿的靠近，“没……没事发生。”
乔婉卿皱眉，试图从二人的联系获得些许提醒，可乔婉卿发现，宁舒云竟然暂时截断了联系。
宁舒云此刻脑子乱糟糟的，挥挥手让乔婉卿先出去。
乔婉卿犹疑地点点头，提着小鬼走了出去。
屋内再次陷入寂静，宁舒云依然保持方才的姿势站着，良久才一屁股坐下来，尽量理性地分析。
可分析着分析着，又好像……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
不管是不是动了心，宁舒云都不得不承认，霍逍泽在她眼里是不一样的。
宁舒云苦笑着，不一样又有什么用，人家不还是把自己赶出来了。
唉。
“娘，您说我该怎么办……”宁舒云皱着眉，痴痴地问。
确认了自己与众不同的心思，宁舒云又更加忧虑起来。
她这样在意一个男人的私仇，而不把母族的仇恨放在心上，是不是不对？娘会不会不高兴？
可让她对傀族提起感情来，确实不怎么深厚，顶多因母亲，爱屋及乌罢了。
如果母亲要为傀族报仇，她定会挺身而出。
但若与国师撞上，她会毫不犹豫先解决了国师！
宁舒云眉头紧锁，眼神却也同时变得凌厉起来。
霍逍泽的命线，不能不解，这是她从一开始就答应好的！
万圣宗的威胁，不能不抹除，自己与母亲的仇，也不能不报，母族的背叛者，也一定要找！
谁说一定要有先后？她能同时进行！
拉宁家下马，霍逍泽已经在动手，想要查到傀族的事，也可以找太和宗。
至于万圣宗——
宁舒云眯了眯眼，霍逍泽不同意也没用，她不是只有这一种方法可以引起万圣宗的注意。
她掌握着这个世界没有的完整的功法、秘籍，还有远比这里的修真界更高阶的符箓、丹药、阵法……
当这些东西现世，就不信万圣宗不会为之疯狂！
宁舒云心中已有决断，低头笑容坚定地对葵夫人说：“娘，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您放心，不会让您失望的。不管您想做什么，我都能做到！”
“您好好修养，我很快就能治好您。”
宁舒云俯身蹭了蹭葵夫人的面颊，起身雀跃地跑了出去。
房门合上，留给葵夫人安静祥和的修养环境。
只是本该陷入沉睡的葵夫人蓦然睁开了双眼，眼中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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