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回府
侍从们簇拥着来，又簇拥着离去。
宁长斓亲自将房门合上，脸上的欣喜与感激随之消散，换上些许愁容。
右手窄袖忽然露出个鼓起的小包，那小包还会移动，眨眼就从袖子里爬了出来，爬到宁长斓的手心。
宁长斓并未觉得有异，抬手将其握住，拢到了怀中。
第一步终于成功了。
如世子所言，他的这个家主果真是疑心极重，若非是他将边军屯田策论交给他，他还不会这么快答应下来。
可就这么住在侯府，宁长斓的心也极难安稳下来。
这无异于虎穴……
察觉到掌心的挣扎，宁长斓松了松手，纸人儿从掌心爬了出来，一路爬到宁长斓肩头坐下，欢快地晃了晃两只小脚丫。
宁长斓轻笑一声，点了点纸人儿的小脑袋，心中的惧意淡去了许多。
有世子妃赠予的纸人儿，想必一切会比想象中顺利许多。
只要去了西北，他便有把握借着屯田制一展手腕，就能获得西北族人的需要与信任，进而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宁长斓眼底还残留着几分挣扎。
真要助世子扳倒宁家吗？
好歹也是他的族人……
可是这帮族人又有几人是真心待他？
宁长斓嗤笑一声，不由想起纸人儿传来的话，唯有剔除朽木，才能换来新生。
不管世子与世子妃究竟是何目的，宁家能否换来新生，既然他已经做出选择，就没有回头路了。
不妨就自己动手，将这棵腐朽的参天大树，变成他想要的新苗。
宁长斓双眸一凛，转身走进书房，将所有思绪埋进这无尽书海。
京城的街头巷尾依旧人头攒动，魏昭坐在太子赠送的马车上，由太子安排的护卫护送回府。
魏府远不及魏国公府气派、庞大，但在京城也算得上是中等宅邸，因着尤氏的经营，往日也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可是今日的魏府门前一派冷清，路边还能见到四处飘散的丧花，丧花上不是沾着泥土，就是遍布脚印。
魏昭木着脸，手脚麻木地从马车上下来，怔怔地望着这一地丧花。
没人出府迎接，没有嬉闹的声音，一切都无比安静，安静得魏昭无所适从。
他转过身，看向魏府的大门。
此时魏府大门紧闭，门前还有白布尚未扯下，无人守在门口，就显得这座宅邸愈发沉闷萧条。
魏昭忽觉喉间干涩无比，他用力咽了口口水，迈着步子走上台阶。
随行的护卫正要替魏昭敲门，被魏昭拦了下来，他整了整衣襟，亲自敲门。
不多时，守在门边的小厮将门打开，紧皱的眉头在看见来人时舒展开，露出几分喜色：“少爷，您回来了？奴才这就去告诉夫人！”
魏昭没来得及阻拦，小厮已经欢欢喜喜地跑了进去。
魏昭无声叹息，亲自推开门，缓步走了进去。
宅子里到处是苍凉的白布，魏昭一路来到停灵的堂屋，却发现除了盆中未烧完的纸钱，屋内什么也没有。
魏昭知道，晴儿已经下葬，他连妹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魏昭身子一软，差点摔下去。
好在身侧的护卫及时扶住他，才没让他过于狼狈。
魏昭就这么傻愣愣地站着，不知在看着什么，眼前时而是晴儿的样子，时而又是那冰冷的棺椁。
忽的，里屋传来脚步声，魏昭木然的双眼多了几分神采，僵硬地转动着脖子，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尤氏一身丧服，在佣人们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来。
魏昭鼻间一酸，视线瞬间模糊起来，待到尤氏走近，才发觉母亲竟然面白如纸，形容憔悴，更是冒出了不少白发，短短几日如同苍老了二十岁。
魏昭心中更加愧疚，哽咽着轻唤：“母亲……”
“啪——”
话音未落，尤氏一巴掌扇了过来，这一掌用尽了全力，打得魏昭半张脸陷入麻木，口中溢出浓浓的血腥味。
屋内骤然一静，护卫们眼观鼻鼻观心，还是识趣地退了出去。
“啪”的又是一巴掌，魏昭两边脸都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掌印。
但魏昭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挨打。
而他越是沉默，越是让尤氏气愤又怨恨，甩开丫鬟们的手，双手并用地捶打魏昭，哭着控诉：“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之前死哪儿去了？我让王嬷嬷去寻你时你不回来，你现在回来又有什么用？你妹妹已经死了！死了！”
魏昭隐忍的泪水瞬间决堤，双膝一弯跪在了尤氏的面前，“对不起……对不起，是孩儿的错，是孩儿没能护住晴儿，都是我的错……”
“你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你当初为何不回来？你要是回来了，晴儿又怎么会——”说到这里，尤氏更是伤心的无以复加，仰头捶着胸口，放肆地哭嚎，“晴儿，我的晴儿，你回来看看，看看你这冷血无情的兄长，他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前程，只有自己的仕途，压根不管你的死活啊，晴儿，我怎么养出他这么个畜牲啊！”
听着母亲一声声咒骂，魏昭虽然心痛，但不敢有任何反驳之意，只是垂着头默默流泪。
他反驳不了，他的确……的确有私心，当日他若是甘愿放弃那个院子，赶回魏府，晴儿或许就不会——
不，晴儿还是会被逼死。
从一开始，从二房没了仪仗，从母亲为了自己和妹妹的前程求去王府开始，他的姑母，肃王妃就没想放过他们兄妹，肃王妃不允许自己为他人做嫁衣，尤其是为二房的人！
她从一开始就不想看到他们兄妹飞黄腾达，就会想尽办法毁了他们。
魏昭逃过一劫，而他单纯的妹妹，却惨遭肃王妃的毒手。
这一切，都是肃王妃的错！
魏昭猛地抬手，一把抓住尤氏的双手，含泪的双眸瞪大，声音急切又带着压抑，“娘，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害死晴儿的……”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
“不，娘，孩儿不是在狡辩！是，我也有错，但真正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魏昭声音变得尖利，将尤氏从怒火中硬生生拽了出来，“娘，晴儿是被人陷害的，她是无辜的。”
尤氏苦笑：“我又怎么不知晴儿是被人陷害的？晴儿虽有些小任性，但也不至于去做这种勾引有妇之夫的龌龊事，晴儿是我的女儿，我还能不明白吗？都是那个杂碎贪图晴儿美色，才害了晴儿！”
“不，不是！”魏昭猛地站起来，怒目圆睁，眼中迸发着浓烈的不甘与恨意。
尤氏从未见过自家儿子露出这番神态，一时有些怔愣。
魏昭冷冷瞪向还在屋内的丫鬟们。
丫鬟们顿时被吓得打了个寒颤，忙垂下头，退了出去。
屋内没了外人，尤氏才警觉有异，反手抓住魏昭的手，追问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不是王衡那个狗杂种害得晴儿？”
魏昭恨得牙齿都在打颤，只得死死咬住，才没让自己失态。
他望着母亲，一字一顿地说出真相：“是姑母，是肃王妃！是她安排的人引诱晴儿，毁了晴儿的清白，也是她向伯祖父施压，逼伯祖父做出选择，放弃二房，把晴儿害死的罪魁祸首，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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