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殿中对答

偌大的宫殿空旷静谧，上方的穹顶看似远若云层，实则极具压迫，如同被什么庞然大物吞入腹中，再难逃脱。

霍逍泽就这么平静地坐在大殿中央，目光淡然地注视着前方。

眼前有那巍峨大气的盘龙柱，有那玉石堆砌的台阶，也有那雄伟霸气的龙椅。

这个位置象征着无上的地位与权势，引得多少人为之疯狂。

只看着那空荡荡的龙椅，霍逍泽就能看见因这把龙椅带来的腥风血雨，心底略有嘲讽，很快又变得毫无波澜。

皇帝召他入宫，却又将他一人关在这殿中，无非是想给他个下马威。

可霍逍泽已经不是当年的孩童了，这种手段于他而言毫无用处。

他泰然自若地坐在轮椅上，浑身放松地倚靠着椅背，仿佛身下的轮椅比那上方的龙椅还要舒适踏实。

就这么过去了半个时辰，紧闭的殿门才缓缓打开。

霍逍泽转过轮椅，看向背光而立，只能看见一道清晰的轮廓的身影，朝其拱手行礼，“参见陛下。”

皇帝一言不发地走进大殿，沉重的殿门再次合上，殿内依然明亮，站在霍逍泽面前的身影也依旧模糊。

皇帝未发一言，霍逍泽便只能一直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以示恭敬，直到皇帝走到近前。

“唉。”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低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无奈在大殿中响起，“阿泽，郑国公府一事，你鲁莽了。”

霍逍泽闻言，再次垂首，语气十分平静：“郑国公老夫人与肃王妃合谋，陷害舒儿，谋夺世子妃之位，害臣差点命丧青达院，臣忍无可忍。”

“老夫人再有错，你也不该闹得沸沸扬扬！”皇帝呵斥道，“此案证据确凿，你要亲自派人捉拿杜氏，朕准了，毕竟你受了委屈。可你万万不该闹成这样！”

“你可知如今满京城的人是如何议论郑国公的？你让郑国公府一家上下怎么抬得起头？你何时这般糊涂了？”

面对皇帝的斥责，霍逍泽仍旧波澜不惊，“陛下，青达院之宴武试期间，臣的世子妃遭到多次暗算、刺杀，最后一场还出现了一位名为怜星的修士，妄图置舒儿于死地。”

“与此同时，肃王妃魏氏将郑国公府大小姐及崎州知府侄女带到臣的面前，欲以蛊虫控制臣。谁知臣早有所防备，她们未能得逞，之后身具蛊虫的邓小姐更是意图灭口，若非舒儿及时赶到，臣只怕早就身首异处。”

霍逍泽面无表情地将此事细细道来，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当时答应太子的不过是不将此事闹大，他如今只告诉了皇帝一人，自然不算违背。

况且，霍逍泽才不信青达院中发生的事能瞒过皇帝，不如如实说来。

如他所料，皇帝并未露出任何意外的神色。

霍逍泽反问道：“敢问陛下，仅凭魏氏和杜氏，能有这般手段和能力？二者背后必有高人沆瀣一气，臣之所以闹大，就是为了将此人引出来。”

“与元极交手之人，便是始作俑者？”皇帝双眸微眯，猜测道。

霍逍泽先是点头，后又摇头，“她不过是幕后之人的傀儡。此人修为不及元极，但身上携带了不少符箓、法宝，轻易便从元极手中脱身，足以见得其主有多强大。”

“不过臣并非一无所获。”

皇帝挑眉。

不必皇帝多问，霍逍泽已经将东西拿了出来——一块未能烧尽的符箓。

皇帝接过符箓一瞧，面上毫无变化，实则心中已经认出。

这残存的符箓一角恰好留下了万圣宗的暗纹。

“陛下，此乃万圣宗符箓。”

就这么直白地提出万圣宗的名字，风险极大。

从皇帝入殿开始，霍逍泽就感觉到了身具灵力者的靠近，想必万圣宗的人也在殿中。

当着万圣宗的人告发万圣宗，风险能不大吗？

但霍逍泽就是要这样做。

这段时间，万圣宗行事越发大胆放肆，这般明显的行径，霍逍泽发现不了那就是能力问题了，而发现之后却并未上报，只会引起皇帝的怀疑。

隐瞒了这么久，当下这件事便是最好的时机。

皇帝眉头微蹙，“国师乃大周顶梁，绝不会做出这种谋害皇室之事。”

“陛下，国师不会做，难保万圣宗其他弟子不会心生歹念。”

这理由无懈可击，不过皇帝眉头还是不曾舒展，“既然是万圣宗弟子所为，你私下同我说便是，何必将郑国公府逼到这般处境？你还串通禁军统领将郑国公之子拦在军中。我知你此举是为防杜氏逃脱，但也逾矩了！等到明日，我这桌案上还不知会收到多少弹劾你的折子！”

皇帝自称都换了，霍逍泽也顺其自然地放肆了些，“臣早已臭名昭著，只要能将幕后之人引出来，臣无所畏惧。杜氏子嗣也是罪有应得，郑国公长子死在赴任途中，乃因公殉职，他们非但没好生照料其遗孤，还百般算计羞辱。若是听之任之，只怕文武百官也会因此寒心。”

这话换作以前霍逍泽可不会说，现在倒是无拘无束了。

皇帝三番四次地抹黑他的名声，却未曾下杀手，就代表他还有用，虽不知到底是什么用，却也给了他一个信号——那就是只要不觊觎皇位，皇帝就会纵容他所有的放肆。

这种劝谏中又带着几分傲慢的言语，皇帝即便有气，在霍逍泽面前也不会说什么，反而还要哄着他，让他更加放肆。

不出霍逍泽所料，皇帝并未觉得他这话难听了，还拍拍他的肩膀夸赞道：“阿泽愿意为朕分忧，朕甚是欣慰。”

霍逍泽拱手以示谦逊，同时也退了一步：“臣知此事鲁莽，杜氏子嗣或有无辜之人，然臣已无能为力。修士可飞檐走壁，无拘无束。即便臣有一身武艺，也拿修士毫无办法，唯有将此事闹大，逼得幕后修士为保全自己，行激进之法，显露真身，臣才有一搏的可能。”

想到宁舒云在青达院之宴中的表现，皇帝眸光微闪，幽幽问道：“阿泽想抓走杜氏，以杜氏为诱饵，逼修士现身，再让世子妃出手，将其拿下？”

霍逍泽选择性忽视那句“让世子妃出手”，摇了摇头：“臣想将杜氏关在皇宫天牢。”

“那你如何引出真凶？”皇帝追问道。

关入皇宫天牢，就有万圣宗弟子的看守，那修士就算是想来灭口也没这个胆子。

可不以杜氏为诱饵，又选谁？

霍逍泽正色道：“幕后真凶想杀舒儿，想以蛊虫操控臣，那臣便给她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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