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从清芜到宁榕
开阳邸一处僻静的院落，仅有一两名下人在院中走来走去，带来几分人气。
宁舒云过来的时候，恰巧碰见许医师从屋内出来。
一见是世子妃，许医师忙拱手行礼：“见过世子妃。”
宁舒云颔首，“里边人伤势如何？”
提到这里，许医师就不禁叹息，“外伤倒是不重，但失魂之症只怕此生都难痊愈。”
失魂之症，也就是疯癫了。
清一的确是魂魄有损，即便当时宁舒云有所收敛，但搜魂术已成，若是被悯月拿出来挡的是凡人，早就一命呜呼了。
“失魂也好，人傻点，也能少些痛苦。”宁舒云吩咐道，“去库房拿些好药，为她调理好身子，争取今后无病无痛吧。”
“是。”许医师领命退去。
宁舒云跨步走进屋内，清芜已经在小厅里候着，方才宁舒云吩咐许医师的话她也听得一清二楚。
失魂之症在修真界并非真的药石无医，但却很麻烦。
宁舒云也能治，但她已经开口，就是要让清一一直疯下去。
清芜明白，清一傻着也挺好的。
被自己如此敬爱的师尊那般对待，就算清一清醒着，也会崩溃的，倒不如……倒不如就这样疯了，什么都忘了。
“多谢宁真人收留。”清芜再次躬身。
宁舒云没接她这句话，坐在主座之上，直截了当地问：“炼制劣质聚灵丹的人是谁？”
清芜微愣，没想到宁舒云避开了自己的感激，这么快就提及此事，清芜苦笑一声。
她知晓宁舒云之所以避开，是并不那么愿意收留自己。
清芜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同样直白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是。我不仅知道此人是谁，还知道此人在哪儿。不过我也有我的要求。”
“你说。”
清芜一掀衣摆，屈膝跪地，郑重地磕头：“恳请宁真人收留我与师妹，我愿为奴为婢，此生侍奉真人。”
宁舒云俯视着清芜，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容：“本座为何要收留你？你是万圣宗弟子，本座将你留在身边，岂不是留了个一个隐患？谁知道你身上有什么禁制，会不会哪天背叛本座？”
清芜眉头紧锁。
宁真人的顾虑并无道理，清芜更是知晓自己体内也有万圣宗的宗门禁制，这些禁制不会因为命牌的消失而消失，只要她活着，禁制就会永远留在自己的体内，那些不该说的照样说不出来。
而想要不被其操控，也不是毫无办法，除非——
清芜眼中浮现一抹狠劲，抬手毫不犹豫地朝自己丹田拍去。
宁舒云扬手一挥，阻拦她的动作，“你这是做什么？”
“宁真人，只要我一日修习万圣宗功法，我就一日是万圣宗弟子，这些禁制也会永远留在我的身体里。唯有自毁修为，重新修炼……”
“谁告诉你重新修炼需要自毁丹田？”即便是故意装狠如宁舒云，也被清芜这果决的做法给吓到了，说话时带着十足的无奈。
清芜愣愣地抬头：“我……晚辈只知道这个法子……”
“唉。”宁舒云揉了揉额头，面上的冷硬淡去了很多，认真地问她，“你如今已经是筑基初期，若是废除功法重修，就会修为倒退至炼气期，下次重新筑基会比之前难上百倍。能不能筑基都另说，哪怕筑基了，有可能仙路便止步于此了，你当真想好了？”
清芜垂着眸，眼中有挣扎，却更多的还是坚定，“既然决定脱离万圣宗，那属于万圣宗的一切，晚辈都不该再用。当然，晚辈也是有私心在的。”
清芜含笑望向宁舒云：“见识了宁真人的弟子上官灏所学功法，晚辈也想跟随宁真人，不求被宁真人收为弟子，为奴为婢晚辈也绝无怨言！”
宁舒云轻笑：“你这算盘打得倒是不错。你怎知道我一定会收留你？还会传授你新的功法？我可是鬼修。”
“鬼修又如何？”清芜笑得苦涩又沉痛，“晚辈自小便在所谓的名门正派长大，可他们的行事作风，远不如他们唾弃的鬼修。”
“鬼修与灵修究竟有何区别？若单论修行方式定善恶，未免太武断了些。”
“鬼修也好，灵修也罢，只要是自己认定的道，只要问心无愧，便是入魔天道也奈何不了我！”
话落，清芜的脸上浮现出一往无前的坚韧无惧。
宁舒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出最后的试探：“魏若雪认识你，你若执意跟在我身边，可就极为不便了。”
清芜也知道其中风险，眉头一皱，手中出现一把匕首，抬手就要往自己脸上划。
匕首再次被宁舒云打掉，不等清芜反应过来，宁舒云又是一掌袭来。
清芜不闪不避，这一掌落在她的眉心，意识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剥离，体内渐渐升起一股皮肉撕裂的疼痛，并不剧烈，但因一直持续，也让清芜有些无法忍受，发出了一声惨叫。
那东西彻底离开体内时，清芜也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修为跌落至炼气中期。
但她的丹田还在，完好无损。
清芜苍白着脸跪好，再次朝宁舒云磕头：“多谢宁真人成全。”
“你可想清楚了，就算让你留在我身边，我也不会收你为弟子。”宁舒云正色道。
清芜也郑重地点头：“晚辈……奴婢已经想好了，只要能留在主子身边，做什么都可以。只是我的面容……”
方才主子已经打断她自毁容貌，那自是不需要她这么做。
但要用什么方法隐藏她的身份呢？
不仅仅是这张脸会被魏若雪认出来，她的身形、习惯也逃不过万圣宗弟子的眼睛。
宁舒云拿出一张面具，在面具内侧虚空画符。
清芜看着，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能虚空画符者唯有符道宗师，然高阶符师都已经销声匿迹，更别提什么符道宗师了。
不过想想，早已经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鬼修都出现了，自家主子是符道宗师又显得不足为奇了。
画完，宁舒云将面具随手丢给清芜，“这面具能阻隔元婴期以上修士的窥视，还能隐藏你的气息，模糊你的身形，但只能维持一个月。想要一劳永逸，得寻些好的炼器材料，待我写个单子，交由张元极去弄来，再为你重新炼制。”
清芜眼睛一亮，捧着面具受宠若惊：“多谢主子赏赐！”
“嗯。”宁舒云点了点头，示意清芜站起身，“现在说说那个炼制劣质聚灵丹的人是谁吧。”
清芜却并未起来，还是跪着回话：“炼制这‘混元丹’的人正是悯月的师弟，道号妄虚。”
说到一半，清芜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宁舒云的神色，轻声道：“其实与宁平侯合作，为太子妃寻找替身，并施以替身术的人，就是妄虚。”
宁舒云有些意外。
竟然是妄虚，她一直以为是那个槐阴宗少主玄苍所为。
看来那个玄苍只是对她的八字做了手脚。
这么说来，其实与宁熠合作最为密切之人，该是这个妄虚才是。
可为何炼制鬼胎的却是悯月？
清芜又道：“万圣宗掌门是个疑心极重之人，她手下弟子数百，却只有十二人能由她亲自传授功法。这十二人里，所有人修习的功法都各有不同，负责的道观、区域也各不相同。掌门从不干涉他们在各自的区域做什么，她只要结果。”
“一年前，万圣宗掌门下令，要从这十二个人当中选出一人收为亲传弟子，将作为未来的万圣宗宗主精心培养。”
“也就是从一年前开始，这十二人开始筹备人手，壮大实力。比如悯月，她提前解决了槐阴宗宗主，从槐阴宗中取得……”
清芜说到这里时顿了顿，显然是提及了不该说的，哪怕废了功法重修，有些具有操控之能的禁制再也控制不了她，但有些禁言禁制依然有用，除非她彻底失忆。
清芜一咬牙，抬头道：“主子，凡是不能说的，稍后奴婢都会一一写出来！”
宁舒云挑眉，对于清芜的自觉很受用。
“有些奴婢知道的也不多，只知这十二个人都需要拿出一个漂亮的投名状。悯月的投名状便是槐阴宗里……妄虚的投名状，就是这种可以将凡人培养成杀人利器的‘混元丹’。”
悯月的投名状无法说出来，妄虚的却能直接言明。
看来二者之间还有轻重之分。
不过这个轻重是针对万圣宗而言，对于整个大周，整个大陆来说，妄虚炼制出的这种丹药，才是最大的灾祸。
宁舒云望着清芜，浅笑道：“你提供的消息非常重要，至少减轻了咱们一半的难度。不过光凭妄虚一人自然无法将丹药扩散出去，我还需要将其中的售卖渠道及人手一一揪出来，暂时由萧樾统管，孔璇协助，之后还会有一人加入，届时我再介绍你认识，你便协助那人吧。”
“遵命。”清芜抱拳道，面上还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么想说的便直说吧。”宁舒云道。
“主子，我已不再是万圣宗弟子，这个万圣宗取的名字，我也不想留了，我想……想随主子姓，求主子赐名。”清芜又再次叩首。
宁舒云挑眉，有些意外，又有些为难。
让她取名字，真是为难她了。
没看乔婉卿随随便便起了个小葵，小鬼至今还叫小鬼吗？
但清芜态度如此真诚，又是刚收的手下，暴露自己这么大的缺点有失威严啊。
思来想去，宁舒云干脆把问题甩给清芜：“你想起个什么名？”
“我……”清芜似是陷入什么回忆，“悯月为我起名清芜，是因为她是在一处杂乱草地里捡到的我。但我不想再做一根草。我想向上生长，我要去争抢更多更温暖的阳光，庇护我想庇护的人！”
清芜拱手，神情激动地道：“主子，我想姓宁，单名一个榕，榕树的榕。”
“榕树……独木成林，却是是个好名字。”宁舒云勾唇一笑，“宁榕，你的名字改了，顺便也给你师妹改一个吧。就叫宁白吧，做一张白纸挺好的。”
清芜……不，宁榕面上一喜，重重磕头：“奴婢替师妹叩谢世子妃！”
“行了，不废话了，戴上你的面具，送我去一趟皇宫。”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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