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五根金条
叶漪凰自认自己的耳力和记性不错，但凡是她见过的人，只要听过声音，见过身形，必然能记得。
在上都十五年，她也曾上过蒙学，当年叶亭之甚至把太傅都请到家里给她和阿姊教过课。
那可是教过当朝皇上的太傅，自然能算得上是学识渊博。
可眼前这人与那人的声音，并不一样，身形也没半点相似。
宴会上没见过，秋猎时也没见过，过去十五年里，从她有记忆开始，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所以，是她想多了？
这逍遥阁请来的人并非是什么厉害人物？
叶漪凰思考了一瞬，还是不动声色的靠近沈翎，轻声问了句：“能听出是谁吗？”
那人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着，别人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沈翎微微摇头：“听不出，回声太重，他还改变了自己原本的声音。”
他方才也在思考，若是认识的人，听声音必然能认出来，至少也能缩小一个范围。
可这人的声音明显被刻意模糊过，他压根听不出一点。
叶漪凰蹙眉：“这么神秘……”
一旁的王瑞阳道：“越是如此，越能确定此人身份不低。”
叶漪凰抬头看去。
王瑞阳轻声道：“若是地位低下，或只是小有名气之人，都不会这样做。”
“这些人刻意挡住脸，还模糊了声音，就说明是怕被人认出来，也证明，他们知道自己做的不是好事！”
说道次，王瑞阳的声音再次加重，但好在没人发现。
沈翎皱眉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的警告让王瑞阳脊背一凉，旋即不再开口。
讲学持续了半个时辰，中途休息一刻钟。
此时，那些学子们心心念念的美人也鱼贯而出。
有几人直直朝着叶漪凰这一桌走来，被之前领头的男子挡住。
“你们去那边，这边不用过来了。”
叶漪凰抬眸看他，男人笑着道：“小人知道几位公子不喜这些莺莺燕燕，便自作主张将人赶走了，还望三位不要介意。”
“不会。”叶漪凰撑着下巴，轻声道：“不过我挺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不感兴趣的？”
“当然是因为沈公子感兴趣的东西，在这里。”
男人说着，拍了拍手，两个小厮打扮的人走了过来，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个卷轴。
叶漪凰看去，两人面无表情，手一伸，打开了那卷轴。
看到画上的东西时，叶漪凰脸色一变。
好在面具遮挡，男人并未看清她的眼神，只笑着说：“公子以为如何？”
叶漪凰没说话，只紧紧盯着那卷轴上的东西。
两幅都是画，上面题了字，也盖了叶亭之的私印。
她很肯定，那印章就是叶亭之的，因为上面缺了一角，还被她补上了一点点。
那是她幼时贪玩，不小心把私印摔坏后留下的。
后面为了补救，特地跟人学了技术，虽然补得并不好，但至少是能用。
而那时的父亲，还是个慈父。
他并不责怪自己，反而将那私印带在身边，说那是女儿亲手做的，比谁做的都要宝贵。
当时她还很高兴，觉得父亲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
面具下，叶漪凰闭了闭眼，掩去眼眶里的泪珠，仔细的看起画中的人。
“这幅画乃是叶相五年前所做，画中女子便是叶相的夫人，虽同前面那副不大一样，但这也算是叶相的心头只好。”
男人笑着介绍，还特地给叶漪凰点出了时间，怕她没看见。
永和十年，于云州所作，落款同样是那个缺了一角的私印。
叶漪凰垂眸，五年前，云州，安氏。
呵，父亲，当真是好父亲啊！
叶漪凰点头：“好，这两幅我都要了，多少银子？”
她掩去心里所有的情绪，做出一副不悲不喜的模样。
但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先要隐藏起来的情绪。
不过，这点情绪在男人看来，那完全就是因为太激动了啊！
他还以为这人有多高冷呢！
男人垂眸，轻笑道：“这画都讲究一个缘分，沈公子既然有此缘分，送您又何尝不可？”
叶漪凰摇头：“不可，这是叶相心头好，沈某若是什么都不付出便拿到手，实在是对叶相的不尊重。”
“这样吧，五百两银子，这也是我目前的全部身家，您觉得如何？”
只有叶漪凰知道，在说出这些话时，她用了多大的力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撕画的冲动。
在听到五百两时，男人微微一愣，眼里是闪烁着的喜悦。
“那，好吧！既然公子如此诚心，小的就答应您。这五百两……”
叶漪凰想说自己回去后再送来，一旁的沈翎却扔出几块金条。
她一愣，猛地回头看去。
沈翎并未看她，紧握的手也被人撑开，冰凉的掌心触碰到了一片温热。
叶漪凰微怔，男人的视线落在那画上，仿佛并未察觉到叶漪凰的反应。
“这里是五块金条，应该够这五百两白银了？”
男人的眼里都冒光，笑容也谄媚起来：“自然自然！那小的就不打扰您三位了。”
说完，便收了金条，让人把卷轴收拾好，又带着两个小厮退下，生怕两人反悔。
“你，什么时候带的？”
叶漪凰声音微哑，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沈翎轻声道：“上次你来便看到了那幅画，我虽让人买走了，但想着你可能还会看上其他东西，但银子不方便，就带了这个。”
说着，他又笑了笑：“原以为用不上了的。”
叶漪凰心情瞬间复杂起来。
她并未想到那么多，一开始也没想着要买那幅画。
阿娘不会希望自己一直被挂在那儿供人欣赏，而沈翎也说会全部毁掉，她也就没在意。
可现在，人不仅把那幅画买下来，杜绝了他人再观赏的可能，还考虑到了更多。
五根金条与她来说，并不算什么，可重要的，又哪里是金条？
这一刻，叶漪凰心中不免荡起了一圈细小的涟漪。
即便微小，却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痕迹。
“谢谢。”她压着声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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