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山崖
最终，还是一旁的莫鸿先开口：“太子不必着急，对方既然是逃出来的，必然不会走得太远，整个楚州都有莫家军的布控，说不定很快就能得到消息。”
沈翎微微摇头，只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动着，心口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捏着，生疼。
“玹卿，”沈翎张了张嘴，声似音沙哑，片刻后才缓过来，“是太后的人，他的处事方式，不可预测。”
也在此时，班磊匆匆跑了进来。
“太子，太子！找到了！”
“找到什么！”
云飞只觉得面前一阵风刮过，再睁开眼时，沈翎已经不见了。
他看过去，沈翎揪着班磊的衣领，人脚尖都离地了，他恍若未觉，沉声问道：“人在哪儿！”
班磊哪里见过这个模样的太子，比方才还要吓人。
但现在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他快速道：“城郊，城郊发现了马车，人已经过去了，应该马上就会有消息传来……”
咚！
班磊还未说完，人就被丢到了地上，耳边只听见太子身边的侍卫喊着“爷”追出去，再没见沈翎本人。
“太子……”
“县令，太子出去了。”匆匆赶来的县丞一边把人扶起来一边说道，“你先起来。”
班磊拍了拍身上的雪，又看看县衙外，重重的叹了口气，嘀咕了声“这都是什么事哟！”
说完又跟着跑了出去。
县丞不敢多留，也快步跟了上去。
这下，县衙里只剩下莫鸿一个人。
他坐在大堂里，看着一个个人都跑了出去，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唤来自己的人。
“将军！”
“马上吩咐下去，严守楚州所有出关的关卡，在县主没找到之前，不允许任何人出去！”
“是！”
莫鸿又看了眼天色，半晌后叹了口气：“当真是个多事之冬。”
说罢，他也撩起衣袍快速走了出去。
他得去看着，沈翎那小子不晓得会干出什么事来。
驿站里，孙淼正在给病得最严重的那几个扎针呢，就听到了叶漪凰失踪的消息。
孙淼忙收回差点扎错的针，问隆三：“怎会失踪？你确定？”
隆三点头道：“县衙那边传来的消息，听说太子和莫将军都过来了。”
他说着，语气有些激动：“连莫将军都亲自过来了，肯定是出大事了！”
“孙大夫，你说江巡抚应该不会出事吧？”
孙淼沉默了一瞬，将银针交给了姚大夫，让他帮着施针，自己擦了擦手道：“最好是别出事。”
他是见过沈翎疯起来的模样的，若是叶漪凰当真出事了，那沈翎会成什么样子，他是想都不敢想。
“人呢？”沈翎看着眼前空荡荡的马车，声音宛若千年寒冰，“马车还在，人去哪儿了？！”
“这，下官也不知道啊，衙役过来的时候就只剩下马车了……”
“废物！”
沈翎骂了一声，转头见有人往周边去，他脸色一变，斥道：“别动！”
衙役抬起的腿不敢落下，连身子都在发抖。
沈翎沉着声道：“所有人，往后退，别弄乱了这里的脚印！”
怎奈，他说得太晚了。
在他过来时，这里的脚印就已经乱了。
马车周围的脚印早就乱做了一团，周围也被人搜过，完全没有参考价值。
风呼啸着，刮着脸生疼，可没一人敢说话。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前方的沈翎身上。
他立在茫茫雪野中，一袭玄色长袍在凛冽的朔风中翻飞鼓荡，如同垂死的黑鸦在作最后的挣扎。
被风卷起的雪花落在他肩头，却转瞬被衣料上残留的体温融化成水痕，又很快凝结成细碎的冰晶。
寒风卷起他散落的发丝，凌乱地拍打在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此刻晦暗如深潭，倒映着无边无际的雪幕。
薄唇抿成一道僵直的线，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迅速凝结，又消散无踪。
远处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沈翎猛然回首，长袍下摆扫起一片雪雾。
可发出声音的，是那被命令吓得不敢动而现在坚持不住脚落在地上的衙役。
衙役落下的脚踩到了地上的树枝，咔嚓一声，并非是他想见到的人。
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他眼底翻涌，最终化作寒风中的一掌——
轰——
马车旁的大树轰然倒塌，砸出了漫天的雪花。
“把马车从头到尾搜一遍，他们走不远！”
他低沉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凝滞的空气，每个字都裹挟着刺骨的寒意。
无人敢不从，纷纷低头干活。
云飞走到沈翎身旁，离着他还有两米远，说道：“爷，莫将军已经封锁了整个漠城周围的关卡，他们出不去。”
沈翎猛地偏头看他，眸子猩红，带着云飞从未见过的情绪。
“若是找不到，我要太后陪葬！”
云飞心头一震，这一刻，他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叶漪凰对太子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一找，找了三日。
沈翎也策马疾驰了三日，衣袍上的雪水结了又化，在玄色锦缎上洇开层层霜痕。
马鬃上凝着的冰凌随着颠簸簌簌断裂，碎在他冻得青紫的指节间。
眼底的血丝早已连成赤红一片，像雪地里泼开的朱砂。
云飞实在看不下去了，拿着热酒送到沈翎手边：“爷，先喝点暖暖身子——”
咚！
酒壶被沈翎扬手打翻，琥珀色的液体在雪地上烫出焦黑的窟窿。
“继续找。”
三个字从皲裂的唇间挤出，嘶哑得不成人声。
云飞握紧了拳，又不知该如何劝，只得顺着他的意思去做。
第四日，马鞭抽裂了第三匹坐骑的皮毛，沈翎却浑然不觉，掌心黏腻的血迹已冻结在缰绳上。
云飞想替他包扎，被他一个眼神钉在原地——那目光里淬着的寒意，比漫山遍野的积雪更教人胆颤。
直到第五日破晓，他们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衙役在一处断崖边发现半截染血的缰绳，那缰绳上还带着女子衣物上的碎片。
只一眼，云飞便认出了那衣裳就是叶漪凰失踪当日所穿的衣裳。
完了！
云飞只有这一个念头，他看向沈翎，却见男人突然跪倒在雪地里，十指深深插进冻土，肩胛骨隔着湿透的衣衫剧烈起伏。
“爷……”
话未说出口，一声困兽般的呜咽惊起满山寒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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