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四章 玹卿不可能毫无准备
对于玹卿的事，云飞对叶漪凰也没有半分隐瞒。
他道：“找了一天都没找到，倒是发现了几具黑衣人的尸体，那悬崖下全是雪，当时雪越下越大，我们担心出别的问题，只能让自己的人先回来。”
叶漪凰闻言，看了眼营帐外，大雪已经停下。
雪后的夜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明净。
没有月亮，但积雪将天地映得透亮，像被谁撒了一把碎银。
远处的山峦轮廓如同墨笔勾勒，近处的雪地则泛着幽幽蓝光，偶尔有风掠过，便扬起细雪如烟。
叶漪凰望着这片死寂的雪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匕首。
“再派一队人去搜。”她突然开口，呼出的白雾很快消散在寒夜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云飞诧异地抬头：“县主是怀疑玹卿没死？”
但怎么可能呢？断魂崖的峭壁如刀劈斧削，百丈高的崖体几乎与地面垂直。
崖壁上寸草不生，裸露的黑色玄武岩在经年累月的风雪侵蚀下，呈现出狰狞的锯齿状裂痕。
最险峻处，突出的岩层形成倒悬之势，仿佛随时会崩塌而下。
崖底是漠北有名的“鬼哭河”，隆冬时节，河面结出的冰层足有三尺之厚。
曾有漠城守军做过试验：即便让全副武装的重骑兵列队从冰面上碾过，也未能让冰层裂开半分。
此刻极寒天气下，冰面更是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在如此险峻的情况下，玹卿从崖边跳下去，怎么可能毫发无损？
“玹卿既然能从楚州大狱逃出来，又能在莫家军眼皮底下劫走我，”叶漪凰转身时，帐内烛火在她眸中跳动，“在明知太子会找到我，莫家军会围攻断魂崖的情况下，他毅然选择跳崖……你觉得他会毫无准备地？”
她声音很轻，却让云飞后颈一凉。
现在想来，那日玹卿跳崖前虽被太子射中了两箭，第三箭还未射中人就跳下去了，这也太奇怪了！
他不敢耽搁，留下一句“属下这就去安排。”便匆匆离开。
若是玹卿当真没死，他一定要把人给活捉回来！
云飞走后，叶漪凰走到了布防图前，上面放着的，正是漠城边境的地图。
翌日晌午，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搜山的士兵在崖底发现了异常。
原本该被厚雪覆盖的冰河，竟有一处被人为凿开的痕迹。
冰窟边缘整整齐齐，明显是提前准备好的逃生通道。
士兵快速将消息传回了军营，云飞得知此事，连忙找到了叶漪凰，将消息转告了她。
叶漪凰这一晚上都待在沈翎的军营里，除了休息，就是在研究漠城边境的地图。
是以，在听到云飞的汇报时，她只是挑了下眉，笑道：“果然。”
“县主？”云飞抬头，一脸不解。
叶漪凰示意云飞近前，纤细的手指在羊皮地图上轻轻一划，停在那条蜿蜒的冰河标记处。
她的指尖沾了些许墨渍，在图纸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你们发现的冰窟，可是在这一带？”她指尖轻点河面最窄处，那里标注着“断魂口”三个小字。
云飞俯身细看，铠甲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他顺着叶漪凰手指的方向望去，点头道：“正是，就在断魂口下游不到半里处。”
叶漪凰唇角微扬，手指沿着冰河标记缓缓移动。
羊皮地图上，墨线绘制的河流在某个节点突然变成虚线，那是标注地下暗河的记号。
她的指甲在图纸上轻轻刮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冰层下的暗河……”她的声音忽然一顿，指尖精准地停在一处密林标记上，“直通黑松林。”
指尖下的“黑松林”三字墨迹略新，显然是后来添补的。
叶漪凰的指甲在那三个字上轻轻叩击两下，继续向前滑动，最终停在了一片用朱砂勾勒的连绵山脉上。
那里除了“北境”两个小字外，再无其他标注。
“穿过这片林子……”她的手指突然悬空，在边境线上方虚划一道，“就是雪山了。”
帐内烛火摇曳，将她的影子投在图纸上。
那道纤细的阴影正好横亘在那片空白区域，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
云飞闻言瞳孔微缩，铠甲下的肌肉瞬间绷紧：“县主是说，玹卿借暗河直抵雪山，要越境投奔北沧？”
他手指不自觉地按在佩刀上，刀鞘上的霜花被震落几粒。
叶漪凰的指尖仍停留在雪山标记处，闻言轻轻叩击两下。
羊皮地图发出沉闷的声响，帐外恰好刮过一阵穿堂风，将她鬓边一缕散发吹起，在烛光中划出细碎的金线。
“金州的探子，”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帐外的积雪还冷，“太子派去的人可回来了？”
云飞注意到她说“太子”二字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微微颤动。
他抱拳时铠甲发出轻响：“回县主，人三日前就候在县衙了。只是……”他喉结滚动一下，“殿下这些日子只顾着寻您……也就没让人过来。”
话未说完，他就看见叶漪凰素白的指尖顿了顿，片刻后她又像毫无反应般，拿起了一旁狼毫，在“黑松林”三字上方画了一个圈，结果那圈没有任何颜色。
叶漪凰一顿，这才发现自己并未蘸墨。
“现在去请。”她不动声色地蘸了点墨，在雪山与黑松林之间划了道粗线，“顺便把莫鸿莫将军请过来。”
笔锋在羊皮纸上拖出沙沙的声响，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熟悉边境地形。”
“属下这就——”
“还有。”笔尖突然停在半空，叶漪凰抬眼时，烛火在她眸中映出两点金芒，“派轻骑沿这条线追查，要快。”
云飞倒退着往帐门走去，掀帘时忍不住回头。
叶漪凰正俯身在地图上标记着什么，这个微微前倾的姿势，执笔时绷紧的腕线，甚至眉间那道几不可见的皱痕——都与太子批阅军报时的神态如出一辙。
牛皮帐帘落下的瞬间，云飞恍惚看见她抬手按了按心口。
但这个动作太快，快得让他怀疑是不是雪地反光造成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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