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叶漪凰脚步一顿，坠在人群最后方，看着不远处的叶府大门。
“大白天挂上白绸，丞相府死人了？”
“你尽说些废话，不死人谁挂这玩意儿？不嫌晦气。”
叶漪凰听着前面两人的话，抿唇问了句：“死的谁啊？大家怎么都过来看了？”
“还没说嘞，谁知道哦。不过我猜是丞相。”
丞相？叶亭之？
叶漪凰眸子轻轻一眯，若真是他，倒也好了。
可事实证明，越是那些做了错事的人，越是苟延残喘，活得越久。
死的不是叶亭之，而是叶府的老夫人，也是她的祖母。
消息传出没多久，整个上都的人就都知道了。
叶漪凰回到万佛寺时，脑子里还是木的。
祖母死了，怎么会呢？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可，可祖母不该死才是。
该死的是叶亭之，不是祖母。
叶漪凰垂眸，绕过假山进了密道。
她脚步在密道中机械地挪动着，青苔在石壁上洇出暗色的水痕，打湿了她的衣袍。
叶漪凰恍若未觉，只是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指尖抵住潮湿的岩壁。
两年前她于昏迷中被送出京城时，她肯定自己是恨的。
祖母毫不留情，请了家法打了她又打了娘亲，甚至让娘亲卧病在床许久才痊愈。
可，怎么会呢？
她无声地翕动嘴唇，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脑海里一会儿是祖母端坐在佛堂，檀香缭绕中捻着佛珠笑着对她说“盈儿乖”。
一会儿是两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她打下鞭子时冷漠无情的脸。
啪嗒——
密道顶渗下的水珠砸在额前，冰凉如那日祖母最后看她的眼神。
叶漪凰突然狠狠捶向石壁，指节擦出血痕。
她觉得自己是该笑的，那个将她当作弃子的老太婆终于死了，可为什么眼前总浮现起幼时发烧，祖母彻夜为她换冰帕子的画面？
“您怎么敢……”她蜷缩在黑暗中颤抖，泪水砸在青砖上绽开水花。
“不等我回来讨个说法……我还没亲口问您为何要那么做，为何……”
泪珠一颗一颗，洇湿了裙摆。
双膝突然失了力气，整个人也顺着石壁缓缓滑落。
她蜷缩在墙角，双臂死死环抱住自己的膝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这样就能抵御从心底漫上来的寒意。
石壁上的青苔沾到身上到处都是，她却没有一点心思。
不该的啊，为何是现在呢？
明明，明明她很快就会回去，亲自问问的。
“盈儿？”
声音仿佛从远处传来，叶漪凰缓缓抬头，模糊中好似看到了有人朝着她的位置走过来。
可来人逆着光，她压根看不见对方的模样。
“盈儿，是你吗？”
这个声音，叶漪凰失去的力气好似慢慢恢复，她缓缓站起身，回了句：“阿姊？”
叶倾颜顿时松了口气，“终于找到你了，你怎的在这儿？回来了怎的不回去？”
“我……”叶漪凰嗓子有些哑，脑子也有点痛。
她蹙着眉，朝着来人走了过去：“我，不知道，阿姊，你怎的过来了？”
“还说呢。”叶倾颜轻叹了一声，扶住她的手，“赫佑乾说你早就回来了，进了密道，却又一直不见人，我心里头也不舒服，就想着过来找找。”
叶漪凰愣了一瞬：“我，进来很久了吗？”
“怎么也得小半个时辰了吧？”叶倾颜说着又看了眼四周，“这密道也没那么长呀。”
是没那么长，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耽搁这么久。
“盈儿，可是出什么事了？”叶倾颜拉住她的手，让人停下来，眉头紧皱着，“你脸色看上去好差。”
“我，”叶漪凰想说自己没事，却又觉得说不出口。
叶倾颜看着她这模样，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道：“你是不是，知道叶老夫人的死讯了？”
叶漪凰抬头：“阿姊也知道了？”
她精神有些恍惚，并未注意到阿姊的称呼并不是“祖母”。
叶倾颜颔首，轻叹了一声，道：“你先同我出去，我慢慢跟你说。”
叶漪凰微怔，察觉到阿姊的情绪似乎并不悲伤？
她抿了下唇，点头道：“好。”
领着妹妹回到了逍遥阁，叶倾颜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示意她先喝了再说。
叶漪凰捧着茶杯，热气蕴红了她的双眼。
“阿姊，你何时知道的祖母她……”
“很早了。”
叶漪凰一顿，猛地抬头看向叶倾颜。
叶倾颜也没瞒着她，直接道：“就是过年那几日，她的身体就不太行了。具体原因是什么我也没查到，不过赫佑乾说，她是吃错了东西，估计，”
她轻笑了一声，道：“是被人下毒了吧。”
看着这样的叶倾颜，叶漪凰愣住：“阿姊？”
叶倾颜偏头看她：“盈儿还小，应当不知道这些才是。”
“阿姊？”叶漪凰蹙眉，“何事我不知道？”
“盈儿，”叶倾颜其实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说，可看到妹妹为了那人哭，她又觉得心里实在难受。
“罢了。”
她还是放弃了，摇了摇头：“同你说了也没用，祖母对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你若是想去祭拜她，阿姊也不拦着你。”
叶漪凰攥紧了手：“所以，祖母对阿姊和娘亲都不好，是不是？”
岂止不好呢？
叶倾颜记得自己第一次被罚抄佛经，仅是因为她晚了一点去请安。
那时她才多大？四岁，还是五岁？刚刚开蒙，莫说写字了，那晦涩的佛经能认得一两个字都算是不错的。
可偏是这样，她也被罚跪在地上抄了一整晚。
后来她才晓得，祖母并不喜欢她，也不喜欢阿娘，这一切都不过是在故意针对阿娘的。
诸如此类的事情多不胜数，一直持续到漪凰出生并记事。
祖母或许是幡然醒悟，也或许是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这才变了性子，对漪凰好了起来。
但对她和娘亲，依旧是那种态度。
如此，她对这位所谓的祖母，又哪里来的情？若非娘亲护着，她早不知死了几次了。
眼下对方死了，她没请人放鞭炮庆祝已是给对方面子。
不过这些话，没必要同漪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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