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归期未定
厉师长少有地叹了口气，见锅上已冒起蒸汽，便抽了根柴火添进小炉子里，又在炉上坐上水壶。
两人心中各有千斤重，即便是美味的荠菜肉包子也食之无味。
吃完饭，厉烨辰提来茶壶，为二人各泡了一杯炒米茶。
“是你先说，还是我先开口？”
江琳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他，认命地捧着茶杯，低声说：“你先说吧。”
她总得先听听厉烨辰想说什么，再考虑要不要坦白自己的想法吧？
万一，万一自己误会了呢？
厉烨辰凝视着她头顶的发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你下午送来的油我收到了，已经用来漆了我的办公柜。”
“嗯。”
“胡政委告诉我，你想让军嫂们经营那个小作坊，我支持你。”
“嗯。”
江琳偷偷瞥了他一眼，厉烨辰该不会只想说这些吧？
“我……后天要执行任务，归期未定。”
厉烨辰鼓足勇气说完，见她惊讶地抬头，连忙补上，“如果一切顺利，我会尽早回来，大概，大概能赶上春训。”
团部的春季训练在五月，江琳记得他提过，这任务看来不短。
“你呢？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厉烨辰目光灼热，满是期待。
江琳犹豫片刻，手握杯子移到身下，轻轻捂住腹部，“我，我和孩子会等你回来的。”
早春的夜色还带着几分寒意，风悄悄从窗缝间溜进屋，带走了瓶中迎春花的几片花瓣。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针落，江琳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她刚吐露那个消息便低下头，预期着厉烨辰的追问，然而周遭只留下一片寂静，等待似乎漫长得没有尽头。
“其实，也有可能是误诊，”江琳眼帘低垂，睫毛像不安的蝶翼微微颤抖，“或许是我把脉出了错，月份尚浅，脉象本就，也就难以确定。”
前世在养老院工作的日子里，江琳目睹了许多随父母探望老人的孩子。
有的孩子礼貌得体，带着乐器为老人们演奏，积极参与院内的活动。
而有的孩子则显得不耐烦，一到就坐在走廊玩游戏，嘴里时不时冒出几句粗鲁之语，对长辈的问候漠不关心。
那些有能力将老人送入养老院的家庭，多半经济无忧，但江琳更多见到的是，金钱并不能保证良好的家庭教育。
孩子如同最娇嫩的花朵，仅仅浇水施肥远远不够，还需正确的引导与培育，否则，长成的不是野草便是毒草。
有人言，养儿防老，没有子女的晚年生活孤独而悲哀。
江琳的前一世确实孤苦，但她不愿让一个新生命来共同承受这份苦楚。
她不懂如何养育孩子，甚至不确定是否应该期待这个新生命。
这与她为孕妇接生、为李秀把脉截然不同，难怪会有“医者难自医”的说法，面对自己的事，谁能保持一贯的冷静呢？
穿越过来，她梦想将医术发扬光大，梦想着与厉烨辰共度平凡幸福的日子，却从未设想会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她轻抚腹部，仍旧难以置信那里孕育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小生命。
“孩子的父亲会怎样想呢？”
江琳抬眸，偷偷瞥向炕桌对面的男子，却见他正用手擦拭着眼角。
“流泪了？”
江琳惊讶地抬头，心中因他迟迟未回应而滋生的不安瞬间烟消云散。
厉烨辰有些尴尬地转过脸，匆忙在面上抹了几下，随即挪开炕桌，上前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我……”
他本想解释这只是因为太过震惊，但话语中仍带着哽咽的颤抖，只好更加用力地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肩上。
喜悦如同巨浪般汹涌而来，即便是经历过风雨的他，也难以抵挡这份全新体验的冲击——他要成为父亲了！
他们要有孩子了！
喜悦如同暖流，不经意间溢满了眼眶，厉烨辰不愿让小琳察觉到他的脆弱，急忙拭去眼角的泪滴。
而喜悦的情绪尚未消散，心头却又泛起了无边的忧虑。
“为何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派我出任务？这一走便是许久，归来还需筹备大练兵，小琳独自在家，能应付得来吗？”
在他的心底，小琳仿佛永远是那个未曾长大的小女孩，即便她赢得了众人的敬重，他仍旧觉得她是个需要呵护的小丫头。
厉烨辰将她搂得更紧，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简单一句：“谢谢你。”
“谢谢你，媳妇。”
江琳初时有些忐忑，但被厉烨辰拥入怀中，感受着他肩头传递的温暖，心中的不安竟莫名平复下来。
他那无法掩饰的泪水，无声告诉她，这份期待并非她一人所有。
尽管对未知的育儿之路心存畏惧，但在这恐惧之中，一份甜蜜的期待悄然萌芽，期待他们共同的生命延续。
厉烨辰那突如其来的感激之词，让江琳紧绷的心情稍稍松弛，她抬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短发，如同他给予的安慰一般回赠给他，“谢什么呢？这不也是你的孩子吗？”
“不一样，你会受苦的。”厉烨辰心想，这怎能相同？
他忆起上次执行任务时遇到的那位孕妇，双腿肿胀，面色苍白。
一想到小琳也将面临这样的艰辛，而自己却因任务在身无能为力，歉疚之情油然而生，“对不起，不能在家陪你。”
“我能照顾好自己。”江琳轻拍他的背，“等你回来，差不多三四个月了，那时我再给自己诊脉确认，万一我诊错了呢？”
“你怎会诊错。”厉烨辰对她医术的信任胜过她自己，忽而忆起小琳在厨房时的异常表现，“难道，你是不信任自己的医术，才犹豫要不要告诉我？”
“嗯。”江琳羞赧地将脸埋得更深，“本来，本想再等等，等月份大些确定了再说。但你一说要出任务，我怕你挂心……”
她本无意这么早就告知厉烨辰，却也明白自己的情绪瞒不过他，生怕他外出执行任务还为她担忧，便主动坦白了。
她的声音因埋得太深而显得模糊不清，厉烨辰却听得格外专注，专注到不禁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呢！”
“笑你是个乖巧的好姑娘。”厉烨辰听出了她娇嗔背后的羞涩，心中暗暗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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