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噩梦
梦里，雨林被血色和毒雾染得分外妖娆，炮火与爆炸声此起彼伏，密集的枪声被雨声掩盖，黏滑的虫子爬上缠脚的藤蔓，随即被行军的脚步重重碾碎。
“噗嗤噗嗤”，虫子爆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即便藏身于幽暗的猫耳洞，手底下也满是那粘稠的痕迹。
梦中的厉烨辰显得更加成熟，胡须满腮，从黑暗中走出，在稀疏的阳光下伸展着身躯。
一架冒着黑烟的飞机从头顶掠过，斜斜地栽进了附近的山林。
战士们迅速响应，却与敌人正面相遇，激烈的交火随之而来，枪炮声中，不断有人倒下。
厉烨辰一脸倦容，但眼神却如烈日般坚毅，他肩扛炮筒，每发炮弹都让敌人的哀嚎减弱几分，强大的后座力使他的肩膀渗出血来，旧伤未愈又添新痕。
遭遇战接二连三，幸亏厉烨辰带领的队伍屡战屡胜，步步推进，却在一个山谷遭遇埋伏。埋伏者竟是手持炸弹的孩子，他们假装受伤引诱敌人，然后抱着点燃的炸弹冲向敌群。
“轰！”“轰！”爆炸声震得梦境颤抖，江琳望着烟雾中冲出的敌人大队，焦急地对着厉烨辰大喊：“小心！”
他听不见，却仿佛有神灵指引，向着敌人方向猛烈开火，枪口绽放出朵朵血色之花。
这场战斗异常艰难，敌人虽退，却狡诈地守住山谷出口，厉烨辰他们弹药耗尽，又困于毒雾弥漫的谷中，不少伤员因感染而亡。
食物没了，他们便剥树皮、捕蛇虫充饥。
水没了，便咀嚼树叶，啃食树根。
最后的一点药物，全给了最年轻士兵的伤口。
不知过了多少日夜，援军终于到来，山谷中再次爆发激战。
胸前、臂膀缠着绷带的厉烨辰一跃而起，带领兄弟们直捣敌军心脏，用最后的力量撕开了敌人的防线。
窒息般的战斗以胜利收尾，正当江琳疑惑为何会有这样的梦境时，只见一支黑洞洞的枪管从尸骸中探出，悄然对准了树边休息的厉烨辰。
“厉烨辰！”江琳惊叫着从梦中惊醒，慌忙摸索身旁，却发现床铺空空，连被单都是凉的。
她擦了擦汗，倚在床头回味那个梦，梦的尽头似乎是厉烨辰的葬礼。
一位身穿军装、满头银丝的老将军，庄严地将覆盖着红旗的骨灰盒放入墓穴，依依不舍地撒下了第一抔土。
石碑上的相片定格着青春帅气的容颜，仿佛时间在那里戛然而止。
“这是未来的预见，还是早已尘封的往事？”
江琳坐在床沿，自言自语。
思念如潮，江琳猛然起身，披衣便往外冲，刚到楼梯口，目光便与一人交汇。
“醒了？”厉烨辰扛着木料，上下打量她，见她衣着单薄，眉头微蹙，“多穿点再下来。”
“好。”江琳点头，脚却生根似的不动，借着晨曦端详他，确认他安然无恙，心才踏实。
本想为楼梯添置扶手的厉烨辰，见她驻足不前，径直上楼，二话不说将她抱回卧室，“再躺会儿，今天别上山了，我给你炖鱼汤。”
江琳紧紧搂着他，闻言诧异地抬头，“鱼从哪儿来？”
“嘿嘿。”厉烨辰憨笑，轻轻拉下她的手，塞回被中，像安抚孩子般轻拍。
江琳却嗅到一丝寒凉水气，更在袖口发现嫩绿的水草痕迹，“你去湖边了？”
“嗯。”厉烨辰见瞒不住，坦白道，“起得早，想给家里围个篱笆，又怕扰邻，闲不住就去了湖边。”
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江琳猜不透他是早起还是几乎未眠。
“这次任务去哪里？”
“怎么突然问这个？”厉烨辰笑中带宠，轻抚她的发，“放心，我会小心，尽快回来。”
“这也保密？”江琳意外，转而说，“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带点药材，有些这里买不到，比如盘山的，药效最佳。”
“行，回来时给你捎上。”厉烨辰一口答应。
“不用太多，带点当地药材就好。”
江琳心安，南北药材差异大，凭此她能推断他的行踪方向。
忆起梦中的毒瘴密布，她拽紧厉烨辰的衣角，“上次给你的清瘴丸，若有几味药，还能改良。”
“怎么突然提这个？”厉烨辰听到改良二字眼前一亮，随即反应过来，再次将她的手送回被中，“你现在怀孕了，晚上别熬夜，别老琢磨药方改良的事。”
“慢慢来，不急。”
“不行，片刻耽误不得。”江琳心头一紧，那个梦境依旧让她心有余悸。
她意识到，穿越而来不仅仅是为了遇见他，更是要助他度过即将到来的难关。
反复咀嚼梦境的每个细节，江琳恍然大悟，厉烨辰恐怕是踏上了战场，而这个时代，在雨林中轰轰烈烈的唯有那段历史上的自卫反击。
那场持续十年的战斗，各军区轮流驻守，小规模冲突不断。
老兵口中，虽然后期战局逐渐向我方倾斜，但战争毕竟不是儿戏，总有生命在残酷中消逝。
想到厉烨辰在梦中的苦难，江琳心疼不已，他的离去是因为伤势恶化。
如果有足够的药物，如果她能在身边，绝不会让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上演。
她望向窗外初升的太阳，手轻轻抚过尚平坦的小腹：“宝贝，我们一起保护爸爸！”
厉烨辰炖的鱼汤如奶般洁白，鱼肉细腻，搭配手工面条，软糯中带着鲜甜。
江琳大口吃完一碗，惋惜道：“老公，你一执行任务，我就吃不上你做的饭了，真舍不得。”
厉烨辰被这直接的表白逗得咳嗽起来，灌下一大杯水，耳根微红：“我一定尽快回来。”
“别急，”江琳柔声细语，生怕他因急躁而出错，“安全最重要，记得家里有我们在等你，万事小心。”
厉烨辰闻言，心中一暖，放下筷子，将她拥入怀中：“放心，媳妇。我会小心的，别担心。”
他想安慰她此行并无大碍，却又受限于保密原则，只能重复保证会平安归来。
江琳明白他误会了，以为是孕期情绪使然，但她没提那个梦，不是要隐瞒，而是不愿在他出发前增添心理负担。
她不会让梦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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