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失子
湖底水寒，唯有湖面上折射下来的一点光亮，支撑着兰稚得意看清，给荣升解开绑在他身上的石头和绳子。
兰稚虽熟识水性，可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水中潜了这么久，只觉窒息的感觉，令她心肺欲裂。
荣升手脚被捆，没办法游水，硬生生呛了不知多少水进去，这会儿已经昏了过去。
兰稚用尽所有的力气，才勉强把他扯着，往那湖岸边上游去。
幸好最后一口气用完时，她及时浮出了水面，与昏迷的荣升瘫在湖边边上，大口大口地往肺里吸气。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拼死挣扎这许久，上来一看见的，就是李嫣正抱着齐宴清如泣如诉。
满是狼藉的兰稚，错愕看向齐宴清……
对上他目光的一瞬间，兰稚心里兀然抽痛了两下，她暗暗笑了，甚至觉得刚刚若是没有上来，就这么死在湖底，也挺好的。
齐宴清这才回神，一把推开李嫣，快步过来试图扶起瘫倒在地上的兰稚：“你为了他不要命了？”
兰稚第一次推开了他的手，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湖水，模糊了一片。
“郡主，奴婢可以走了么？”兰稚挣扎着跪在地上，颤抖着哽声。
齐宴清伸出去的手滞在空气中，他看着跪在脚下的她，衣裳湿透，发髻散乱，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身上也被划出了许多口子，正一处处流血，是那样的不堪，好像风一吹，就要散了。
李嫣摆摆手，厌恶道：“带着你的相好滚吧。”
“是……”
兰稚什么都没解释，撑着膝下的碎石起身，试图把荣升扶起来一起走。
可荣升还昏着，她的力气刚刚在湖中已几乎用尽，现在想拉起他的一只胳膊都很困难。
齐宴清看不下去了，叫了东来帮忙，不料刚把兰稚和荣升扶起来，兰稚就倒吸了一口气，捂住小腹，吃痛软倒在地上。
“阿稚！”
齐宴清见兰稚这般，哪里还管得了旁人，跑过去将她抱起。
碰到她的一刻，她身上冷得吓人，没有一丝温度。
兰稚疼得双臂锢在小腹处，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止不住地发抖，几度张口，却半点声音发不出来……
那是一种割裂般的疼，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把她身体的一部分，拼命地往外拉扯。
“郡主，她……她流血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齐宴清和兰稚面上，还是红染第一个发现，兰稚下面的裙摆已经顺着双腿殷红了一片。
齐宴清闻言，立刻往她身下一瞧，那大片的血迹正在地上蔓延开来，他愕住了，脸色瞬间白的没有半分血色：“来人……来人！！”
齐宴清不由分说地抱起兰稚就往外冲。
承王也在此刻不紧不慢地走了下来，谁知第一眼就看到了兰稚身上的血，眉目不禁颤了下，抬眸看向李嫣时，眉心微拧，似在责怪。
李嫣也惊惧地瞪圆了眼，后知后觉地摇摇头：“我……我不知道她……”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颤颤询问红染：“她是怎么了？该不会是有……有了身孕？”
承王脸色也不太好，这是他全然没预料的意外。
看着齐宴清正要火速离去，承王拦住了他的去路，有些心虚地确认：“齐兄，她是不是……”
“是！”
齐宴清红着眼看向承王：“这出戏，殿下满意了么？”
承王旁的没看清，倒是在那双通透的眸子里，第一次看到了愤怒，似压抑着风暴，随时都会席卷一切。
“你怎么不早说？”承王反怪。
齐宴清绝望一笑，从槽牙后发出几字：“臣告辞。”
李嫣赶上来，还想去追，却被承王一把抓住了：“你还嫌不够乱！”
“我……”
李嫣还想辩解，可一抬头见承王那怒火中烧地眼神，瞬间怕了，微声支吾：“我怎知她……此事皇兄不是也同意了嘛，这又不是我一人的责任……”
“这么说是怪本王了？”
承王恼火甩开她，黑脸训斥：“早就同你说过！不要对齐宴清的女人出手，你就是不听，吵着闹着要搞这么一出！现在齐宴清的孩子没了，连本王都要受你牵连！你知不知他手上正在查贪？你知不知道本王费了多大心思才将他收拢？一旦他倒戈，会是什么后果？”
李嫣也被骂烦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此事我同你说，你不是也同意了？现在出了事就只会怪我是吧！宴清为人清正，本就不愿结党，皇兄想让他投桃报李，就要有让人信服的实力，而不是靠一个或者几个女人来制衡。皇兄若不想失了他，还是想想法子要如何弥补吧！”
“你……”
承王见她嘴硬不知悔改的样子，气的恨不得扇她两巴掌，最终也只能看在她父亲的份上忍了下去。
齐宴清抱着兰稚一路奔下山，原以为兰稚已经昏了，可在他怀里这样一颠，反而恢复了几分意识。
此时此刻，兰稚就是再蠢，再没有经验，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她死死抓着小腹，艰难撑开眼皮，眼泪顺着眼角砸进耳后：“我有孕了，对不对？”
齐宴清的脚步猛地停住了。
他不肯说话。
“公子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兰稚不甘心，流着泪继续哑声问：“我们的孩子……没了，对不对？”
回应她的，除了这山间掠过的风声，是无休止的沉默。
齐宴清喉结滚了滚，他的身体像被一只巨大的手紧紧握住，无法动弹。
兰稚痛苦地闭上眼，连挣脱他怀抱的力气都没了，只能靠在他身前，绝望地哭到浑身颤抖。
兰稚的哭声不大，可那隐忍的悲泣，更让齐宴清觉得心口仿佛被一把钝刀刺入，那剧烈的痛感，让他接近窒息。
“公子……”
东来提醒了好几声，他才面前回神，继续抱着兰稚往山下跑，直到离开小池山，上了马车，齐宴清才发现自己和她的身上，俨然全都是血，而她已经不止几时昏了过去。
“回府！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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