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怄气
眼见问不出答案，齐宴清起身欲走。
“对。”
兰稚的声音不大不小，齐宴清也不确定是她真的开了口，还是自己听错了，只能茫然回眸看她。
只见她氲着水汽的眼里，在灯火的映照下，漠然而又坚毅。
“公子说得没错，我是不想倚靠你，我不想事事都要你出面才能解决。是，旁人说我靠男人才能活，我不在乎，因为这该死的世道就是这样，我孑然一身，没有身份，没有家世，只有这一副不值钱的躯体，我不靠男人靠什么？靠自己吗？”
“左右都是嫁人，我想嫁的好，活的体面，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至于感情这东西，有没有的，与我而言并不紧要，反正也就那么回事。”
兰稚嗟叹，声线有些不稳：“且我不想把依赖一个人当做习惯，万一呢，万一哪天你不在我身边了呢？一辈子的话太假，除却相看两厌，还有生离死别，我只信眼前。”
听到这，齐宴清哑然，好好明明有诸多道理要言明，到了嘴边时，竟找不出一句真正可以反驳的话来。
兰稚稳了稳气息，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我入府那日便同公子说过，我只是想要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能不给你惹的麻烦，我尽量都不去做，所以我并非不愿仪仗你，而是除了自己，我不愿仪仗任何人。”
“至于公子问我信不信你……”
兰稚看向那双情绪复杂的眼睛，眸中涌着凄哀：“我也是信过公子的。”
齐宴清赫然僵滞于此，脑中像是被炸进了一道雷，看着眼前这张悲切的脸，他的耳畔在嗡鸣作响。
是啊，兰稚也曾信过他，信他说没遇到过这样的女子，可悲，又可怜，想试着去爱她，去保护她。
可结果却是他亲手葬送了二人腹中之子，一次次把她推进别人手里，当她累了，放弃了，决意死心了，又设计毁掉她原本得人艳羡的亲事，让她任人指点非议，让她亲眼看到期望的破灭，和人心的丑恶。
有好几次，兰稚都觉得自己和幸福两个字，就要近在咫尺了……
她信了齐宴清很多次，就算她再蠢，再没脑子，再不涨教训，也没有多余的精力，真正去相信一个打着爱的幌子去伤害自己的人了。
月影逐渐浓重，桌上的饭菜早已凉了透彻，那被齐宴清打翻的碗还滚在桌上，兰稚夹给他的菜，洋洋洒洒了半个桌子。
兰稚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捧着碗，安安静静地把自己没吃完的半碗饭，就这已经蒙了一层油泞的冷菜，继续吃完。
齐宴清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只是负气甩手而去。
兰稚以为有一天看见他离开的背影，心里会难受，可真正瞧见了，好像除了平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自己已经进了这侯府，不出意外的话，后半辈子都要禁锢在这金丝牢笼中，藏不了，也躲不掉，那春杏堂的门就在这，谁人想来，她不会拦着，可若有人想走，她想拦也拦不住。
“娘……娘子，大公子呢？”
小汐听着情况不对，好像老远就听到屋内的争吵声，快步进院子一看，齐宴清已经走了，桌上半片狼藉，唯有兰稚坐在她的那一边，继续若无其事地吃着冷饭。
“走了。”
兰稚淡然且无谓。
小汐愣了下，翁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瞧着架势，是又闹别扭了，可两人刚好才没几天，这……
一时间，小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兰稚和大公子的脾气，她都清楚，除非这俩人有一个想通了，愿意顺着对方，要不然指不定又要僵持到什么时候。
从前兰稚为着生计，或多或少会忍着委屈，去迎合讨好别人，哪怕不是她本意，她也会顺着每个人的意愿做事。
可自从她入府之后，好像变了个人，不愿意再低头，也不爱违心讨好谁，特别是对这位大公子，若说她冷淡，每次大公子来时，她都会热脸相迎，有说有笑；但若说她热络，要是大公子没有来，她对其也实在算不得上心，甚至可以说是忽视……
小汐跟了兰稚也有段时日了，这还是第一次，她有些看不懂兰稚了。
“娘子，菜都冷了，别吃了吧？”
小汐看得出来，兰稚不在意，不难过，却也没多高兴。
兰稚摇摇头，该吃吃该喝喝：“别说是冷饭，就是馊的也没少吃，总不能进了这侯府，做个了妾，就矫情到吃不得冷饭，碰不得冷水了吧？不管怎么样，先填饱了肚子再说，咱们到这来，不就是为着吃饱穿暖吗，吃，怎么不吃。”
小汐知道兰稚的性子，劝不动，只能等着她吃完，打了个饱嗝，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嗯，饱了。”
“娘子，大公子他……是不是也没吃？”小汐多嘴问了一句。
兰稚敷衍：“爱吃不吃，人家可是侯府嫡子，少吃个一顿两顿不碍事，侯府这上上下下百十号人，轮不上咱们惦记，还能把他给饿死不成？”
“有……有道理……”
兰稚嘴上这么说的，心里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反正今日索性把话说开，他是生气，还是理解，都由着他去就好了。
一连三五日，齐宴清都没再进过春杏堂，兰稚倒是不在意，终日没事人一般，忙里忙外，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反正就是很忙的样子。
小汐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私底下和木香念叨了好几次，也问过东来，可齐宴清日日都是不见人影，回了府也只在书房和水榭堂之间来回。
听说老侯爷今日巡营回府，他才提前赶回来，小汐待着机会，又在半路上堵东来，东来老远看见春杏堂的人，像见了鬼似的，拔腿就跑，生怕又被两个姐姐逮到，一阵严刑审问。
“诶！东来，你跑什么！回来！”小汐眼尖，看见这小子有逃避问题的苗头，直追了过去。
春杏堂内，宝儿被打发走后，之前被兰锦慧派来的几个都安分了许多，不敢再探头探脑地往屋子里瞧。
兰稚面上没说，可私下也观察着，别人倒好，另外一个先前同宝儿交好的翠儿，这几天好像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另一边，东来绕了好几个廊子，才甩掉小汐，气喘吁吁地赶回书房，谁知齐宴清一开口，东来直接眼前一黑……
“东来，你去春杏堂传个话，父亲回府，今日家宴，让她换身衣裳过来。”
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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