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事事如意，岁岁平安
张小官非常稀疏平常的离开了张家。
龚玉生差点没赶上，无他，张小官走的太早了，就他买完道具的第二天，毫无征兆的就离开了。
考虑到要是直接回去了，身上穿的衣服可能不太合时宜，于是他从商城里换了套中山装凑合着穿了，在这两个时间线都没那么显眼。
他们前后脚走的时候，张家一反常态的安静，但当龚玉生路过一些门窗紧闭的房间时，又能隐隐约约听到抽泣的声音。
不能再停留了，再留下去，他要做的事就做不成了。
最后看了一眼张家的宅院，他说了句“我房间有信，去拿吧”，转身就走。
门口的阴影处，张胜知无声的看着他的背影。
他好像总是在送信。
今天不知道是否能有一封属于他的信。
其实他很想求龚玉生再留一天，他哥哥已经收到消息连夜赶回来了。
能见他最后一面吗？
可是他不敢留他，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圣婴只是因为约定留在这里的，等他不需要的时候，自然会离开。
其他张家人也或多或少感觉到了，圣婴不留恋这里，也迟早有一天会离他们而去。
没人敢问一个长生种要去哪里，怕得到的答案是他们穷尽一生都无法见到他第二面。
不问，就还能心存期待的等候重逢。
进入张家古楼的过程很曲折，龚玉生静默的远远跟着张起灵，看他几乎是毫无感知的在往古楼里赶。
也不知道张小官这次醒过来还会不会有记忆。
应该...不会有了。
摩挲了身上带着的小布包，里面装了些小张们之前送的礼物，他带着也好留个念想。
古楼深处的空气凝滞如铅，带着腐朽与某种难以名状的压迫感。
灯盏的亮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扭曲，却始终没有交集。
张小官走在前面，背影挺拔，却透着一种机械的僵硬。
天授的力量如潮水般冲刷着他的意识，将属于张小官的部分一点点剥离。
他的瞳孔微微扩散，倒映着顶楼尽头那扇门，看不见其他的任何东西。
身后，龚玉生的脚步声轻得几乎不存在。他沉默地看着那扇门被张小官轻而易举的推开，露出里面幽深的空间。
这是张小官上次呆的地方，无数细如发丝的金色丝线从四面八方垂下，在空中微微晃动，像是某种活物的触须。
金色丝线中央悬浮着一块玉，通体莹白，内里也流转着金色的光晕。
本来静静的躺在棺材里的那块玉现在仿佛有了灵性，以前它只是一个可以调温的挂件。
现在就成了当年张麒麟亲手从神明衣襟里取出的、用来锚定另一个世界的钥匙。
张小官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天授的力量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他的意识被彻底淹没，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躯壳，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向那块玉伸出手。
他的声音不像是自己的，沙哑而空洞，
“交...易...”
那块玉依旧静静的待在那里，它旁边的丝线却兴奋地颤动，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
龚玉生看着这一幕，眼神平静得可怕。
他向前几步，在张小官指尖即将触到玉面的刹那，先一步握住了那块温热的玉石。
玉在他掌心剧烈震颤，发出近乎欢欣的清鸣。
内里流动的金光奔涌而出，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皮肤。
那些光点是他被分割的权柄，是他被窃取的力量，是他在漫长岁月里被迫遗忘的记忆。
它们如饥似渴地回归本源，在血脉中奔流，在灵魂深处重组。
剧痛。
龚玉生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炸开无数破碎的画面——
最初降临此界时无聊的探索，与张家先祖偶然的相遇，留恋凡尘却又被战争毁掉的往事，被供奉又被辜负的漫长岁月...
更多的金色丝线组成的锁链从虚空中迸出，如同活物般缠绕上他的四肢。
这是世界意志最后的挣扎，是它用千万因果编织的囚笼。
锁链越缠越紧，几乎要勒进皮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留...下...”
张小官再次开口，那声音已经完全听不出他原本的音色了。
天授操纵着他的身体，长刀出鞘的寒光映着他空洞的眼睛。
刀锋破空，直取龚玉生心口。
“铛——”
龚玉生头也没抬，只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出来一把剑架住了刀。
剑的周身开始泛起柔和的白光，那些锁链在光中如雪遇沸汤，发出嘶嘶的声响，渐渐消融。
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剑还挺有用的。
之前一直刻意展示因果过多会导致神明回不去，天道果然掉坑里了，把因果当做了最后的手段。
道具名称，“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看起来奇奇怪怪且没有什么大用，实际上龚玉生觉得有个名字更适合它——专斩一切孽缘。
斩因果的利器，天道也是有福了。
张小官的身体突然一软，刀当啷落地。
原是龚玉生在他后颈轻轻一按，张家的现任族长便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白光越来越盛，龚玉生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张小官，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和苍白如纸的唇色。
天授的力量正在退潮，带走了这段时间所有的记忆。
等张小官醒来时，他不会记得自己为什么来张家古楼，不会记得那块玉，不会记得...有一个叫龚玉生的人存在过。
收尾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顺利，之前所有的谎言都是为了这一刻。
锁链终于全部断裂，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中。
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是要融入那越来越强的白光里。
就在这时，张小官的眼睫颤了颤。
他挣扎着睁开眼，视线模糊中，只看到一个被光芒包裹的、渐渐消散的身影。
心脏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挖走了一块。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声音轻得如同梦呓，
“生生...”
龚玉生已经感觉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吸引力了，乍一听到这声呼唤，微微怔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脸上挂了泪痕却满眼茫然的张小官，忽然笑了。
那笑容温柔得像初春的第一缕风，融化了过去的所有。
“留着它，”他说话的声音已经变得缥缈，“你就永远记得你是谁。”
【任务进度：100％】
白光骤然大盛，而后归于虚无。
“啪嗒”一声，一个小袋子从空中坠落，连带着一起的还有一个金制的长命锁。
张家古楼重归寂静，只剩下张小官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手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玉。
他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不明白自己脸上为什么有泪水，不明白胸口的痛楚从何而来。
他呆愣了一会儿，捡起地上的东西走了出去。
那扇门在他身后无声关闭，将所有的秘密，连同那个不属于此界的身影，永远封存在了时光深处。
张小官念着那枚长命锁上的字，有些恍惚。
“岁岁平安，事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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