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给野狗披上人的皮囊
哼着江南韵味的小调，满载情报而归的龚玉生带着打包回来的饭菜走向城西。
【陈皮对你的好感度很低，小心他。】系统对于龚玉生给陈皮打包饭菜的行为很不解，但还是出声提醒。
“别这么说人家，陈皮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你高兴就好，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
哼着小曲儿的人不假思索的就回答了，
“陈皮在原来的世界线是拜二月红为师，从此打入了长沙的上层圈子。”
他垂眼看了下手里的食盒，嘴角带上了些许嘲讽的笑意。
“而我要做的，就是成为他的引路人，自然要教他一些别的东西，比如，如何不喊打喊杀的混进‘上流社会’。”
他要让陈皮感受到什么叫做纸醉金迷，什么叫做歌风颂雅，什么叫做万人爱戴。
只有感受过这些，陈皮才能明白，当一个“上等人”，多么让人上瘾。
【只是这些？】
“暂时。”
当然不是了，只三个月的教导能让陈皮付出多少感情呢？三个月后才是重头戏呢。
脚步逐渐放慢，龚玉生停在了一处幽静的别院前，径直伸手推开门。
“唰！”
龚玉生轻巧的別身躲开，九爪钩贴着他的腰侧钉在了大门上。
“你在耍老子吗？！”
陈皮阴着一张恶人脸狠狠地瞪着门口的人，手下一个用力收回九爪钩。
这家伙说要让他出人头地，结果今天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害的他以为...
“没耍你，让你出人头地的方式我来定，但你的行为要符合我给你安排的身份。”
“所以先过来吃饭。”
龚玉生自顾自的走到堂屋里，将伞收拢放在桌边。
“不进来是要在外面吃雨喝风吗？”他笑容里带着些微的不耐烦。
果然不是很喜欢不听话的东西。
陈皮莫名打了个寒颤，虽然不想听这个人的，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最好还是先进去。
陈皮撑着一张‘老子进来是给你面子’的臭脸坐下，看到桌边的伞还是忍不住出言讽刺道，
“这么点雨也要打伞，真是娘...！”
那把伞无声无息的横在了他的颈侧，圆钝的伞骨却散发出让他汗毛倒立的寒气。
“我说，吃饭。”
那人依旧笑的温润如玉，一手执伞，另一只手端着一碗打好的饭放到陈皮面前。
陈皮咬紧了后槽牙，心里恨这人昨晚藏了私，明明他身手好过他许多！
杀意按耐不住的散发出来，可也不得不屈辱的拿起筷子。
三个月！三个月一到立马杀了你！
他恶狠狠的瞪着龚玉生，扒拉一大口饭用力咀嚼着，恨不得嚼其骨啖其肉。
“啪！”
“你干什么！？”被突然敲了手的陈皮摔了碗筷跳起来就想开打，椅子在地砖上刮出刺耳声响。
下一刻，龚玉生一个冷淡的眼神将他按在了原地。
陈皮不怕死，就算对方是什么豺狼虎豹他也要上去咬两口尝尝咸淡。
可他此时只觉得一股阴寒顺着脊背爬过肩颈，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将他的大脑裹得密不透风。
“坐下。”
身体不由自主的跟着对方的话行动，陈皮麻木着一张脸，坚信自己是中了邪。
“你今天要学的，是怎么吃饭。”
圆桌上的清蒸鲥鱼已经凉透了，龚玉生用公筷轻轻拨开鱼身上那片薄如蝉翼的火腿，露出下面珍珠般的鱼鳞。
鲥鱼，鳞片可食用，烹饪时鳞下的油脂渗入鱼肉，口感鲜嫩爽滑。
不凉的时候，它还是很好吃的。
他手腕一翻，筷尖已经挑起月牙形的鱼鳃肉。
“鲥鱼吃鳞，甲鱼吃裙，饭到眼前可别不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他将鱼肉放在陈皮面前的青瓷碟上。
陈皮粗糙的手指正死死攥着乌木筷，指节发白。
他盯着那块新鲜的鱼肉，喉结滚动了一下，手已经不自觉伸了出去。
“啪！”
“为什么又打我！”
原是龚玉生的筷子突然又抽在陈皮手背上，一道红痕立刻浮现在麦色皮肤上。
“还没让你吃，七寸六分，上圆下方。”青年神色淡淡的看着手中筷子，
“餐桌上讲究多，连筷子都在教人克制欲望，保持理智。这是规矩——”
他突然一转筷尖直指陈皮咽喉，
“也是凶器。”
就差直接说，不守规矩我就用这玩意儿送走你。
七寸六分的长度对应七情六欲，上圆下方的形状代表天圆地方，用好筷子，拿捏好自己情感流露的尺度，这就是龚玉生要告诉陈皮的东西。
然而陈皮嘴角紧绷到抽搐，眼中杀气四溢——他没听懂。
是时候给孩子补补文化课了，在此之前龚玉生都没兴趣再多说什么。
因此龚玉生也没有管他，眼皮都没抬，筷尖轻轻点在那碗蟹粉豆腐上。
“这道菜，要用筷子侧舀。”筷下的豆腐莹润的像一汪凝固的月光，
“吃东西，讲究的是滴水不漏。”他十分利落的翻筷，豆腐完整地落在陈皮碟中。
陈皮咬牙试了两下，豆腐直接碎在了碟子里，
“×的！”
他喘着粗气低声咒骂，突然抓起筷子插向碗里剩下的豆腐。
豆腐碎了，汤汁溅在雪白餐布上，像一滩难看的血迹。
“啧。”这么容易就暴躁，果然是不听话的野狗，要给两巴掌才知道什么叫做乖巧。
龚玉生摇头，从袖中抽出一条帕子，随后慢条斯理地擦拭溅到陈皮袖口的汤汁。
擦着擦着，他突然抓住陈皮的手腕，强迫少年张开手指。
“瞧瞧你这手...跟着你可真是受累了。”指形挺好看的，就是粗糙的很。
“你见哪个金尊玉贵的人，”他掏出把小巧的刀子，“手长你这德行。”
刀光闪过，那双手的指甲边的倒刺被齐齐削断。
血珠渗出来的瞬间，轻微的痛感伴随着痒意刺激的陈皮瞳孔微微扩大，舌尖无意识地抵住了齿列。
龚玉生松开手，指向一盘裹满了滑润汤汁的虾仁，“继续，我要看到每只虾都被完整地夹起来。”
陈皮猛地抬头，被松开的手腕上还残留着红痕。
“你怎么做到的？”
这家伙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他明明疼得要死却没留下多少痕迹。
“学会了吃饭，我再教你其它。”
龚玉生已经恢复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正用筷尾轻轻敲击盛着酒液的杯子。
叮叮声里，少年慢慢坐直，试着模仿对方拿筷的姿势——指头虚握，尾指微翘。
第一只虾仁掉在桌上。
第二只滑到了碗边。
第三只...筷尖突然被龚玉生的筷子架住。
“太用力了。”两根筷子交错成十字，
“夹菜如探囊...”他突然发力架开陈皮的筷子，虾仁从筷间掉下去，被他伸筷接住，转而递到了自己唇边。
“用的是巧劲。”他叼着虾仁说话也格外清晰。
这顿饭一直吃到晚间，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陈皮已经能用筷子给豌豆翻身。
期间陈皮不是没有反抗过，只是他的反抗在龚玉生看来微乎其微，连阴阳带嘲讽的按下了狗崽子的扑咬。
但一句“今天这里所有的菜你都要吃一遍”，让这孩子明白，学不会这个技能就没办法离开。
学着学着，陈皮开始不自知的端起架子吃菜。
龚玉生看着他那副模样，突然将一碟椒盐鱼骨推过去。
“吃干净。”他支着下巴，“你以前蹲在厨楼后巷啃鱼骨时是怎样的，现在就要怎样。”
学了点东西就以为自己是个人了？这可不行。
就算吃上了好的，你在我这里也依旧是那条野狗，记住自己的身份啊，陈皮。
陈皮筷子一顿，指节发白。
再抬头时，他已经夹起被切成段的带骨鱼肉，陈皮牙口很好，那嚼碎鱼骨的声响像野狼啃食猎物。
“好孩子。”
龚玉生轻笑，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愉悦的弯着眉眼哼唱。
“野狗披上了人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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